趙德漢透過車窗往外掃了一眼，心裏哇涼。
說是春江新區，僅僅是春江縣改了個名字，剛劃到市區。
春江縣的 GDP 在京州市的區縣裏屬於下遊，比最邊緣的幾個縣略好。
一路開過去路上看不到幾個工廠。
趙德漢隨口問起：“小馮，你老家那邊有什麼產業？”
馮若蘭嘆了口氣：“趙先生，春江就是個農業縣，沒什麼像樣的產業。
倒是有不少人搞果木花卉種植，可也賺不了幾個錢。大部分年輕人都去魔都那邊打工了。”
“果木花卉也不簡單，真要是做好了，照樣大有可爲。”
馮若蘭聽出趙德漢話裏有話，試探着問道：“趙先生，冒昧問一下，您是做什麼工作的？”
趙德漢呵呵一笑：“你看我像做什麼的？”
馮若蘭歪了歪頭：“我看…… 不像是商人，也不像是公務員。
您買車都不帶講價的，其實您只要問一句，我還能跟經理申請一點點優惠的。”
“這麼說我還吃虧了？那你可得給我申請點優惠。”
馮若蘭兩手一攤：“您尾款都付過了，這怎麼申請優惠啊？這樣吧，在我的權限裏，最多能送您 2 次保養。”
趙德漢點點頭：“好好好，那我就謝謝你了。”
趙德漢開下快速路，拐了個彎，路兩邊出現不少大棚。
他停下車，站在路邊眺望遠方，馮若蘭也跟着下了車。
趙德漢深深吸了口氣：“這裏的環境真好啊。”
馮若蘭撇撇嘴：“環境好有什麼用？沒錢還是白搭。”
“是呀，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往往是對矛盾體。”
馮若蘭眼睛一亮：“趙先生，您是個教授吧？怎麼說事兒一下子就上升到理論高度了？”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震天的引擎聲 —— 四五輛改裝過的摩托車正快速駛來。
轟鳴聲越來越近，摩托車一個急刹，停在了趙德漢的車旁。
“呦，夥計們，快看！新車！嘿，奧迪 Q5，還沒上牌呢！”
“我靠，這車真他媽爽！”
“宏哥，車爽，邊上的妞也不錯啊！”
幾個人一起哄笑起來。
馮若蘭身材高挑，穿一身制服，黑色高跟鞋，確實亮眼。
趙德漢一句話沒說，拉開車門就鑽進了車內，馮若蘭也趕緊跟着上車。
他可不想跟這幾個小混混起沖突 —— 自己開着豪車，帶個女人在這偏僻地方停留，真要是鬧起來，傳出去根本說不清。
摩托車的轟鳴聲漸漸遠去，馮若蘭嘟囔了一句：“李宏偉這小混混，還是老樣子。”
“你認識？” 趙德漢問。
馮若蘭點點頭：“那個領頭的就叫李宏偉，是莽村村支書的兒子。
他姑父以前是我們縣的縣長，也就是現在春江新區的區長。”
趙德漢沒再追問下去。
涉及到區裏的領導，他現在確實不方便多問。
但是李宏偉那跋扈的樣子，讓他對區長田慶虎的印象分減了一分。
趙德漢掉轉車頭，一路開回了市裏。
分別時，馮若蘭遞給他一張維保卡，說裏面包含三次保養，還額外送了他一些車內腳墊之類的物品。
養老院。
陳岩石住所內，一片歡聲笑語。
“今天咱們吃火鍋，喝同偉帶的台子，吃猴子帶的羊肉。
你們三個老同學，好好聚聚吧。”
陳岩石一臉笑意，在準備蔬菜。
祁同偉差點成了陳岩石的女婿，陳海的姐夫。
不過這事已經過去多年，沒人再提。
今天這頓家宴，是爲了慶祝陳海履新光明區。
祁同偉戴着圍裙，親自下手洗菜。
這家宴，可代表的是關系，最親密的關系。
侯亮平自然也沒閒着，在準備蘸料。
看到陳海履新，侯亮平心裏肯定有些想法。
他們三人都是高育良的得意門生，祁同偉現在混的最好。
其次就是侯亮平。
沒想到來了個沙瑞金。
沙瑞金成了陳海的幹哥哥。
開飯後，陳岩石端起酒杯：“陳海，這區裏的工作和你以前的完全不同。
同偉，猴子，你們要多多關照陳海。
來，我們幹一杯。”
四人舉杯。
祁同偉道：“陳老，陳海以後的發展，我肯定趕不上。
你得讓他多關照關照我。”
陳岩石擺開架勢，“小海，同偉，還有猴子。
你們記住，不管在什麼位置，一定要守住底線。”
侯亮平接話：“老爺子，你就放心吧。
我一年抓那麼多人，這些人不見棺材不掉淚。
看到我們上門，一個個都傻掉了。”
陳海挨着給祁同偉 ，侯亮平敬酒。
“兩位師兄。
這次我去光明，就是要收拾丁義珍留下的爛攤子。
這麼大的工程，裏面還不知道有多少貓膩。
這次，我遇鬼殺鬼，遇神殺神。
你們一個公安系統，一個反貪系統，一定要多支持小弟。”
祁同偉嘴上說着 “沒問題，好的”，心裏卻有點打鼓 —— 高小琴的山水集團，怕是已經坐在火山口上。
李達康在這事上折了面子，陳岩石又在後邊幫着工人爭取利益，趙瑞龍那邊還急等着用錢 —— 偏偏這事連沙瑞金都過問過。
祁同偉越想越覺得心裏發慌，再加上火鍋的熱氣，額頭上不知不覺滲出了一層細汗。
這頓飯吃得十分融洽。
從養老院出來後，祁同偉直接驅車趕往山水集團。
別墅內，高小琴十分體貼地給祁同偉泡上一壺熱茶，又轉身端來一碗酸梅湯，遞到他面前：“先喝點醒醒酒。”
祁同偉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
直到他喝完一杯酸梅湯，才緩緩說道：“老婆，該收手了。”
高小琴一驚，似乎沒聽懂祁同偉在說什麼。
她過來摸了摸祁同偉的額頭，“體溫正常啊。同偉，你說什麼？怎麼了？”
祁同偉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這山水集團和大風廠現在就是火山口，一旦火山噴發，你我都將灰飛煙滅。
抓緊把它脫手。”
高小琴又是一驚。祁同偉從來沒有說過類似的話，以他的身份，在漢東省沒有擺不平的事情。
一旦他都覺得事情棘手，那肯定是天大的事。
可是高小琴有點不甘心，她說道：“同偉，做完大風廠這一樁生意我就徹底收手，關了這山水集團。”
祁同偉猛地一拍桌子：“不行！現在就得撤！
你沒看過電影？
只要想賺最後一筆的，最後都得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