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騎在馬上,頭上身上全是雪,眉毛也掛着一層雪,面色凝重地眺望官道盡頭。
“還沒消息,世子爺,咱回馬車等吧,您別凍壞了身子。”仆人愁眉苦臉地規勸。
沈清淮唇角勾起一抹淒然苦笑:“凍壞了也好,她也許能心疼心疼我。”
聽到這句話,悶脹堵塞的感覺涌上心頭,江明月快喘不過氣。
馬車與沈清淮慘擦肩而過的時候,沈清淮似有所感,朝這邊看過來。
江明月的指尖仿佛被燙灼到,輕顫着離開了車窗。
馬車外傳來楊玉瑤脆生生、帶着哭腔的聲音:“清淮哥哥,你別折磨自己好不好……”
江明月後背緊貼車廂側壁,緊閉雙眼,面色雪白。
清淮哥哥,以前他只準她這麼喊。
現在,也準別人這麼喊他了。
蕭凌川並沒有看她,眼角的餘光卻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臉上如同戴着副面具,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等馬車駛入內城,車裏也終於響起他的聲音:“要下去嗎?”
他當然知道她的前夫很癡情。
兩個人青梅竹馬、被迫和離,至今依舊是京城街頭巷尾令人嘆息的淒美愛情故事。
侯府大小姐,和國公府世子爺,聽上去就很般配。
可又怎樣。
沒有足夠的實力,再美好的愛情也得敗給殘酷現實。
“不。”
江明月壓下哽咽,盡量維持表面平靜。
蕭凌川靜靜看着極力壓抑、極力僞裝的她。
冷冽地勾起薄削的唇角。
“舍不得?”
“和你有什麼關系?”她嗆了回去。
“看到別人難受,你很開心是嗎?你這種人怎麼能理解別人的痛苦呢?”
她心裏憋着一團火,這會兒已經被壓抑到了臨界點。
蕭凌川沒想到她會一改之前動不動臉紅、嬌滴滴的模樣,向他伸出了爪子。
他的臉色愈發冷漠。一把捏住她的後脖頸,將她拉到自己面前。
兩人臉離得很近,呼吸若有若無地觸碰着。
她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覺得我冷血無情?”
她沒說話。
“覺得我破壞了你們的感情?”
她沉默。
其實她是有一點怨他的。
奪了她的清白。
以恩人的名義。
只是她知道自己欠他的更多,也沒理由去怨。
心裏卻還是覺得委屈。
哪個女孩子,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愛人呢?
“沒有我,你們就能走到一起嗎?”
他微啞低磁的嗓音低沉好聽。
江明月還是沒有說話。
他卻鬆開她的後脖頸,任由她坐回原位。
馬車裏空氣再次寂靜,直到外頭的喧囂吵鬧傳進來。
馬車正經過菜市口,外頭剛有囚犯被處決。
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血腥氣。
江明月屏住呼吸,緊咬後槽牙,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
當年,她就是在這裏,親眼看到劊子手對“父親”實施磔刑,將四肢砍斷,然後斬首示衆。
那種冷風在骨子裏亂竄的感覺又來了,四肢好像被凍僵,無法動彈。
脖頸僵硬,好像有把刀橫梗在那裏。
她抬起淚光朦朧的雙眸,看向蕭凌川。
如果不是他,父親的鮮血早就在這裏的空氣中彌漫。
車輛還在繼續前進,蕭凌川伸手把她拉到他腿上。
把她的臉按在他脖頸,堅實有力的小臂圈着她柔軟的身子,就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她的身子一開始本能地僵硬,努力與他拉開距離。
男人身上的溫熱氣息一陣陣襲來,給了她一點點安全感。
終究,她僵硬的身子還是慢慢變軟,像一株柔軟的菟絲花,依偎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