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林霧回到了久違的辦公室。
窗邊的綠植因爲缺水,葉片打蔫,像睡過頭還沒醒似的。
她蹲下來把水壺灌滿,仔仔細細地給它們每一株澆了水。
剛起身,主編就從辦公室探出頭來:“林霧、何夕,來一下。”
辦公室裏,主編手裏還夾着未熄的香煙,語速一如既往地快:“下個月要上的那個藝術家畫冊,陸聽川那邊的稿子還沒齊,你倆今天下午去一趟催一催。”
林霧點點頭,她剛回工位,還沒坐熱,何夕就從抽屜裏掏出一面小鏡子,對着自己新種的睫毛吹了吹,順手一推椅子。
“小林,下午你自己去吧,我約了做美甲,定的時間改不了。”
她的語氣溫溫柔柔,林霧愣了下,沒說什麼,只輕聲回了句“好”。
中午,她和隔壁組的陳妙一起下樓吃麻辣燙。
熱氣從鍋裏騰起來,紅油浮在湯面,空氣裏都是辣椒和花椒的香味。
陳妙夾了一筷子小白菜,語氣裏有些不忿:“你們倆一個組,她來得比你晚,拿得比你多,出差你跑、改稿你盯,事兒全你做,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林霧把一片午餐肉按進鍋裏,語氣很淡:“沒辦法,誰讓她是張總養在公司裏的金絲雀呢?”
陳妙嘖了一聲:“那你就捅到張總老婆那兒去啊,哪個女人願意忍這個?”
林霧苦笑了一下:“算了吧,捅了也沒好果子吃,丟工作的人只會是我。”
她低頭翻動碗裏的寬粉,像是隨口一提:“我現在好不容易攢了一點成績。更何況……今天要去的這個藝術家,每年出版畫冊都是爆款。不是掛着何夕的名字,我壓根碰不上這資源。”
陳妙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眼底有點心疼,也有點認同。
“你說得對。張總也從來不讓你們組出差坐高鐵,周末加班的打車都能報銷,聽起來確實挺爽的,不像我們。”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不過,那個陸聽川,好像不太好搞吧?聽說性格很怪,脾氣沖,還愛耍點兒大牌。”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林霧說着,把最後一口湯喝完,把碗送回回收處。
飯後告別了陳妙,出了餐廳門,站在人行道上掏出手機,打開叫車軟件,輸入了目的地。
屏幕亮着,毒日頭照在她身上,鬢角也冒了一層細細的汗,她抬手遮擋陽光,站在那裏等車來,沒什麼情緒,像是早已習慣。
車子最後停在了陸家嘴一個頂級豪宅小區的門口。黑色的雕花鐵門莊重氣派,門口站着筆挺的保安。
車子最終停在了陸家嘴一處頂級豪宅小區門口。
黑色的雕花鐵門莊重氣派,門口的保安亭幹淨得像酒店大堂,兩個穿着制服的保安站得筆直,面色嚴肅。
林霧剛下車,就被攔住了。
她走上前,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說:“您好,我是來找陸聽川的,和他約好過,應該在訪客名單上。”
保安低頭在系統裏查了一圈,然後抬頭,表情沒有一絲波瀾:“沒有您的名字,女士。請聯系業主確認。”
林霧只好拿出手機,再次撥打陸聽川的號碼。
聽筒裏傳來一陣陣忙音。她耐着性子又撥了幾次,始終沒人接。
她其實早有心理準備——上一次公司對接這個人,還是張總親自出馬才把他電話打通的。
保安見她站在原地遲遲沒動,警惕地問了句:“您要不先聯系一下他?這邊進出管得比較嚴。”
“……好的。”林霧點頭,後退兩步,退到一旁繼續撥電話。
正巧,一個送外賣的小哥騎着電瓶車過來,保安轉身去核對外賣訂單信息。
林霧看着保安轉身的瞬間,心一橫,貓着腰,從欄杆下面鑽了過去,拔腿就往裏跑。
“哎!你幹什麼的!”保安在身後大喊,然後趕緊拿起對講機,語氣緊張,“有人闖進去了!重復,有人闖進去了!”
林霧第一次來這種小區,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裏面亂竄,這裏的每一棟樓都長得差不多,她好不容易找到地址上說的那一棟,卻發現單元門也要刷卡才能進。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保安已經朝她圍追堵截過來。她沒辦法,只能一邊跑,一邊瘋狂地給陸聽川打電話。
此時,頂樓公寓內。
陸聽川剛醒,客廳還殘留着昨晚紅酒未收的杯子,他身上披着一件深色浴袍,領口鬆垮敞開,露出瘦削的鎖骨和一小截紋身。
他赤着腳,手裏端着一杯剛煮好的黑咖啡,神情帶着起床後的漫不經心,慢悠悠地走向陽台。
陽光穿過玻璃落地窗,照的他眯了一下眼睛,他低頭看了一眼樓下。
視野極好,正好看到小區中庭那片綠化帶邊上——一個女人被兩個保安追着,東躲西閃。
他咬着杯沿,忽然覺得有點意思。
下一秒,他放下咖啡,掏出手機,準備要拍下這滑稽的一幕。
林霧見電話怎麼也打不通,只好點開短信,用語音飛快地輸入。
【陸先生你好,我是你的責編林霧,和你約好了今日與你見面,我被攔在外面,你快給保安打個電話放我進去!】
因爲是語音錄入,最後一個嘆號,語氣顯得格外重。
正在拍照的陸聽川,看着手機屏幕上彈出的這條短信,又低頭看了看下面那個被追得狼狽不堪的人影,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林霧被保安追得實在沒招了,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露天泳池,旁邊的花園枝葉繁茂,就想跑過去躲起來。
結果泳池邊剛被水沖洗過,地面還沒幹。她跑得太急,腳底一滑,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
撲通一聲,她掉進了泳池,瞬間被冰冷的池水淹沒。她背着的包,連同兜裏面的手機,一起沉入了池底。
兩個保安也追到了泳池邊,看着在水裏掙扎的林霧,都愣住了。
陸聽川站在高處,看着她掉進水裏的狼狽樣子,發出“哈哈”兩聲笑。
隨後,他才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給樓下的保安亭打了個電話。
“今天是有個叫林霧的人要來拜訪我。”他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把她帶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