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秋老虎毒辣，在沙灘上走了一會兒臉頰在陽光和海風的雙重夾擊下就火辣辣的熱。
池棠穿着口袋上繡着小花的粉紅色衣服，頭發梳成兩條高馬尾，一邊系着粉色的綾子，一邊系着紅色的。
褲腿挽起，光着兩只小腳丫，拎着個小桶緊跟在蕭雩的身後。
浪潮退去，海灘上挽留了許多的海洋生物。
“哈。”池棠發出聲音。
雖然她還是只會發出“哈”聲，但這兩日把音調練的爐火純青，喊蕭雩的時候語調就很平，遇到興奮的事就比如現在，尾音就上揚着。
蕭雩回頭一看，見池棠蹲在地上好奇的盯着一只寄居蟹。
“這是寄居蟹。”蕭雩輕聲和池棠講解着，“它和螃蟹不一樣，螃蟹自身擁有堅硬的外殼可以保護自己，但寄居蟹腹部柔軟需要借助螺殼來保護自己。”
蕭雩指着寄居蟹身上的螺殼，“這就是它的家，沒有螺殼的保護它很快就會死去。”
池棠似懂非懂的聽着，片刻後用她柔軟的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寄居蟹身上的螺殼，撫摸一般，似乎是在告訴它要好好的活着。
浪花涌上來從腳面上掠過，秋日裏的海水涼的蕭雩一個激靈。
“哈。”池棠忽然指着涌上來的海水發出驚奇的聲音。
只見一條小魚被擱置在沙灘上活蹦亂跳的。
蕭雩急忙用手捂住，將它托在手掌心裏。
“這是魚。”蕭雩說，“小魚。”
池棠一雙漂亮的杏眸裏滿是驚訝的，她低頭看着蕭雩的手掌心，片刻後又抬頭看蕭雩的臉。
而後伸出小手指着蕭雩，稍稍有些吃力的發出一個音節，“魚。”
“對。”蕭雩開心的又豎起大拇指給她點贊，“棠棠真聰明，以後喊我的時候就說魚，不說哈了，好不好？”
池棠連連點頭，語氣又上揚着透露出開心，“魚，魚。”
蕭雩將那條小魚放進小桶裏，看着它在水中遊來遊去。
眼看日頭越來越偏正了，蕭雩一手拎着收獲滿滿的小水桶，一手牽着池棠離開了海邊。
兩人並沒有回家，而是沿着上山的小路去了村長家裏。
此時，村長媳婦王翠萍正在家中的小園子裏起土豆呢。
海島上沒有多少可種植的地方，上了島就是一片片的山，山上的樹是國家的，村裏人不敢砍伐。所以只能在自家院子裏開辟出一小塊地，種些蔬菜來維持日常所需。
像土豆、白菜、蘿卜，這些冬天能擱住的蔬菜，家裏種的就多一些。
“嬸嬸，您忙着呢？”
蕭雩人美嘴甜還慣會溫順的笑，短短幾日就贏得村裏大部分人的歡心。
“蕭雩來了。”
王翠萍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而後看向怯生生的躲在蕭雩身後白皙幹淨的小女娃，“呦！這是池棠吧。以前一直髒兮兮的都不知道長什麼樣，洗幹淨了這麼好看呢。”
說完，又問道，“蕭雩，你過來找你叔叔啊？他一早就坐船走了，說是去開什麼會。”
“嬸兒，我不找叔叔。”蕭雩指了下腳邊的水桶，“我在海邊撿了不少的扇貝和蜆子，您留下吃吧。”
“哎呦，你可饒了我吧。”王翠萍哭笑不得的擺着手，“昨兒我家衛軍和衛民就撿了一桶回來，我現在都不敢打嗝，一打嗝嘴裏就是那股子鮮腥味。”
蕭雩彎起眼尾笑了笑，“那我幫您起土豆吧。”
說着，擼起袖子就要開幹。
“別別別。”王翠萍急忙攔住他，“沒多少活，我一下午就幹利索了，起土豆這活最埋汰你可別伸手了。蕭雩啊，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蕭雩靦腆的一笑，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表情最能俘獲人心。
“嬸兒，我確實有事求您，我想讓您教我織毛衣。”
王翠萍一愣，而後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你說你一個小男孩兒，怎麼想起學織毛衣了呢？”
雖然廣播裏時不時的就說男女平等，但男女涇渭已經是千百年來形成的傳統。
男人有男人幹的事，女人有女人幹的事。傳統認知裏織毛衣仿佛是女人的特權，還沒見過哪個男人拿着織針幹這種墨跡活呢。
蕭雩倒是坦然，溫聲細語的說道，“嬸兒，眼看天越來越冷了，我想給自己和池棠織毛衣毛褲，熬過這個冬天。”
他真誠的語氣讓王翠萍忽然想到，這相當於兩個小孤兒啊。
王翠萍只剩下些許的心疼，“你家有舊毛線嗎？你拿來我給你們織吧。你個小孩子家家的不趕緊去學校讀書，織什麼毛衣啊。”
“嬸兒，你家裏人口多，又趕上秋收要曬土豆片、蘿卜幹。”蕭雩很是乖巧禮貌的，“您教我就行，謝謝嬸兒，麻煩您了。”
王翠萍不禁感嘆，這要是我兒子多好。
“那行。”王翠萍從小園子裏出來，“進屋，我現在就教你。”
織毛衣挺簡單的，蕭雩腦子聰明記性也好，看個幾遍就能上手了。
之後王翠萍又教他正反針、擰麻花勁，還有中途怎麼換線。
蕭雩學織毛衣的時候，池棠就乖巧的靠在他腿邊，像黏住了似的一動也不動。
“這孩子你就打算一直養着了？”王翠萍壓低嗓音與蕭雩低聲說道，“嬸兒是過來人，就勸你一句，養大一個孩子可不容易，況且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她那個媽是真不靠譜，肯定是不能送回去了，不然讓你叔聯系聯系孤兒院？”
蕭雩也沒說什麼豪情壯志的話，只微笑着，“我覺得還好，她很乖的一點兒都不麻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院子裏傳來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玩鬧聲。
“我家那活獸回來了。”
王翠萍話音剛落，房門“哐”的一聲被拽開，進來三個小男生。
走在中間的是村長家最小的兒子陳衛民，今年七歲了，左右分別是村裏和他差不多同齡的玩伴，一個叫馬元亮，一個叫趙強。
“哎呀！”陳爲民跑上前，好奇的看着池棠，“你是誰呀？我咋沒見過你？”
池棠明顯害怕的緊緊抱住蕭雩的大腿。
坐在炕上織毛衣的王翠萍瞪了小兒子一眼，“咋沒見過，就是後山小草屋的那個池棠嘛。”
“啥？”三個小男生震驚無比。
“那個啞巴？”
“那個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