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後,顧言和林晚的關系似乎進入了一個短暫的“冰河期”。微信對話框沉寂了幾天,周末的約會邀請也自然中止。林晚把自己埋進工作裏,試圖用忙碌麻痹那顆因恐慌而退縮的心。她反復問自己,是不是太過敏感和懦弱?可每當想起顧言與陳總談笑風生的畫面,那種根植於青春期的自卑感便如潮水般涌來,讓她無法呼吸。
顧言沒有糾纏,但也沒有消失。他不再分享那些高深的建築案例或藝術評論,而是開始發送一些極其生活化的內容。
周一早上,他發來一張照片,是他自己做的一份略顯焦糊的培根煎蛋,配文:“挑戰早餐失敗,還是想念公司樓下的煎餅果子。” 語氣裏帶着點自嘲的可愛。
林晚看着照片,幾乎能想象出他在廚房手忙腳亂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那個高高在上的男神形象,似乎又接地氣了一點。她回了一個“加油”的表情。
周二,他發來一段短視頻,是他在路邊遇到的一只粘人的流浪貓,他在鏡頭外輕聲逗着貓,聲音溫柔。然後附言:“它好像有點怕生,但比某個人好接近一點。” 明顯的意有所指,帶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林晚的心被戳了一下。她回復:“它很可愛。”
周三,他沒有出現在瑜伽館樓下。但林晚下課出來時,收到他的消息:“今天項目復盤,沒法‘順路’了。你安全到家了嗎?” 這是一種保持距離卻又透露着關心的方式。
林晚回到空蕩蕩的公寓,第一次覺得有些冷清。她忽然意識到,過去一個月,顧言已經以一種強勢又溫柔的姿態,滲透進了她的生活。他的缺席,比他的存在更讓她在意。
周五晚上,林晚加班到很晚,走出辦公樓時已是夜色深沉。初冬的寒風吹得她打了個哆嗦。她正想着是打車還是走回去,一抬頭,卻看見顧言就站在大樓門口的廊柱旁,穿着那件她熟悉的黑色大衣,手裏提着一個小紙袋。
他似乎等了有一會兒,鼻尖凍得有點紅。看到林晚,他快步走過來,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眼神裏卻藏着一絲緊張。
“你怎麼來了?”林晚驚訝地問,心裏有些東西在悄悄融化。
“猜你可能加班沒吃飯。”顧言將手裏的紙袋遞給她,語氣自然,“路過那家你說很好吃的粥鋪,就帶了一碗。還是熱的。”
紙袋傳遞過來的溫度,從指尖一直暖到心裏。那家粥鋪在相反方向,根本不算“路過”。
“謝謝……”林晚接過粥,聲音有些哽咽。
“走吧,送你回去。”顧言很自然地接過她沉重的通勤包,仿佛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兩人並肩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這一次,沉默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種默契的寧靜。粥的香氣隱隱飄出來,混合着顧言身上清冽的氣息,讓林晚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心。
走了一段,顧言忽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林晚,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覺得我的世界太高太遠,你怕跟不上,怕勉強在一起最後還是會分開,對嗎?”
林晚沒有否認,低着頭,用腳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顧言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她:“但你可能誤會了一件事。不是要你走進我的世界,或者我俯就你的世界。而是……我想和你,一起創造一個新的、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這個世界裏,可以有你喜歡的古籍書店和獨立音樂,也可以有我沉迷的建築模型和結構力學;可以有你在廚房研究新菜式的煙火氣,也可以有我在書房熬夜畫圖的咖啡香;可以有你安靜看書時的側影,也可以有我跟你分享奇聞軼事時的眉飛色舞。”
他的話語緩慢而堅定,像在描繪一幅溫暖的藍圖。“這個世界不需要符合任何人的標準,它的唯一規則就是,我們在一起,覺得舒服和快樂。”
林晚抬起頭,撞進他深邃而真誠的眼眸裏。路燈的光線在他眼中閃爍,像盛滿了星星。
“所以,別再說什麼不是一個世界這種話了,好嗎?”顧言的聲音帶着一絲懇求,“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讓我們試試看,一起搭建這個屬於我們的世界。第一步,就從……共享一碗熱粥開始?”
他說着,指了指林晚手裏捧着的粥,露出了一個帶着點孩子氣的、期待的笑容。
那一刻,林晚所有築起的防線,轟然倒塌。她看着眼前這個因爲緊張而耳根微紅、卻努力用最樸實的話語表達真心的男人,忽然覺得,那些所謂的差距、現實、不安,在“我想和你在一起”這個最簡單純粹的願望面前,變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低下頭,用勺子輕輕攪動着溫熱的粥,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好。”
只是一個簡單的“好”字,卻讓顧言如釋重負,眼中迸發出巨大的驚喜。他沒有再說什麼煽情的話,只是伸出手,輕輕地、試探性地握住了她沒有提袋子的那只手。
他的手心溫暖而幹燥,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林晚沒有掙脫,任由他握着。兩人就這樣,手牽着手,捧着溫暖的粥,慢慢地走回公寓。
初冬的夜晚依然寒冷,但交織的掌心溫度,和那份簡單卻充滿心意食物帶來的暖意,仿佛真的開始構築起個嶄新世界的雛形。這個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納下並肩而行的兩個人,卻又很大,大足以裝下所有關於未來的、溫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