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叩,叩。

敲門聲在死寂的地下室裏,宛如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大老爹鮑勃和瘦猴的身體同時一僵,目光猛地射向那扇厚重的合金門。

站在門邊,一個如鐵塔般壯碩的保鏢,肌肉瞬間繃緊,手已經無聲無息地按在了腰間的大口徑手槍上。他側過身,通過門上的全息可視屏幕,看向門外。

屏幕上,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焦躁地來回踱步,像是一只被困在籠子裏的老鼠。那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破舊外套,臉上髒兮兮的,但一雙眼睛卻在陰暗的走廊裏亮得驚人,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機靈。

“老板,是小耗子。”鐵塔保鏢確認了身份,回頭低聲報告,語氣中緊繃的戒備稍稍鬆懈。

小耗子。

大老爹麾下最精明的一只“小老鼠”,也是瘦猴手下最得力的王牌。他能鑽進任何一個不爲人知的角落,帶回最有價值的情報。

“讓他進來。”鮑勃不耐煩地揮了揮他那肥碩的手掌。

保鏢按下按鈕,厚重的合金門發出一聲沉悶的液壓聲,緩緩向內滑開。

一道黑影,帶着一股雨夜的溼冷氣味,像一陣風似的躥了進來。

小耗子一沖進這幹燥恒溫的地下室,看到瘦猴和滿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大老爹,差點被昂貴的地毯絆倒。他站穩後,顧不上喘勻氣,就急切地開口。

“猴……猴兒哥!老爹!我……我找到那個人的情報了!”

“什麼?!”

前一秒還像一灘爛泥般癱在老板椅上的大老爹,聽到這話,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那肥胖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完全不符的敏捷,連帶着椅子都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尖叫。

“快說!是什麼情報?!”他一把推開面前的全息光幕,三步並作兩步沖到小耗子面前,聲音因爲過度的激動而顯得有些尖利變調。

瘦猴也是一臉狂喜,連忙扶住搖搖晃晃的小耗子:“耗子,不急,喘口氣慢慢說,到底發現了什麼?”

小耗子胸口劇烈地起伏,他貪婪地呼吸了幾口幹燥的空氣,強行平復下心跳,然後用極快的語速,但異常清晰的吐詞說道:“目前道上還沒有人知道那個屠殺清道夫的家夥是誰,長什麼樣。只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夜魔’!”

“夜魔?”大老爹咀嚼着這個名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我他媽要的是信息!不是這種街頭巷尾的破爛外號!”

他剛要發作,覺得小耗子是在拿這種不痛不癢的垃圾消息糊弄他。

可小耗子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把到了嘴邊的咆哮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見小耗子像是獻上祭品一般,無比珍重地從自己破舊的外套內袋裏,掏出了一個用髒兮兮的破布層層包裹的東西。

他將布一層,一層地打開。

一枚古樸的金色錢幣,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是什麼玩意兒?”瘦猴好奇地湊了過去,伸頭張望着。

小耗子沒有理他,而是恭敬地將金幣遞給了大老爹,飛快地解釋道:“這是我從城西罐頭廠那邊,最新發現的清道夫屠宰場找到的。那幫FCPD的條子還在外面拉警戒線,跟沒頭蒼蠅一樣亂轉。我趁他們不注意,從排污管道溜進去的。我覺得……這東西,肯定跟那個‘夜魔’有關!”

大老爹一把將那枚金幣抓了過來。

金幣入手,是一種出乎意料的沉重感,壓得他肥厚的掌心微微一沉。

它並非是那種亮閃閃的俗氣黃金,而是一種呈現出“冷香檳金”色澤的奇特合金,金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青灰,表面像是經過了特殊的工藝處理,散發着一種歷經歲月沉澱的古老氣息。

金幣的正面,中央浮雕着一只怒目圓睜的雄獅,象征着力量與權威,外圈環繞着一行他從未見過的拉丁文銘文——“ENS CAUSA SUI”。

他翻過金幣。

背面,則是一只展翅的鷹爪緊握着一把利劍,下方同樣刻着拉丁文——“EX UNITAE VIRES”,而在整個圖案的邊緣,環繞着一串清晰的英文單詞——“CONTINENTAL HOTEL”。

大老爹鮑勃,作爲下宿區最大的情報販子,見多識廣。自由城裏流通的各種貨幣,無論是官方的信用點,還是黑市流通的黑金,甚至是某些大型幫派內部使用的代幣,他都了如指掌。

但他可以對自己那一百五十公斤的體重發誓,自己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這種詭異的金幣!

它的設計風格,充滿了古典和神秘主義的色彩,與這個充斥着霓虹、義體和合成蛋白的賽博朋克世界,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Continental Hotel……大陸酒店?”

大老爹用他肥碩的手指,反復摩挲着金幣上冰冷堅硬的浮雕,嘴裏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他的大腦,那個儲存着整個下宿區所有秘密和情報的數據庫,正在以最高權限飛速運轉。

檢索……

匹配……

然而,結果是一片空白。

自由城,根本沒有一家酒店叫這個名字!

那個“夜魔”,在屠殺了數十名清道夫之後,不留下任何彈殼,不留下任何蹤跡,卻偏偏在現場,留下這麼一枚奇特的金幣。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一種宣告?還是某種身份的象征?

又或者……是某個他聞所未聞的可怕組織的信物?

無數的可能性在他腦中炸開,卻又像煙花一樣迅速熄滅,沒有一個能讓他抓住頭緒。這種情報網絡徹底失效,一切都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心中那股名爲恐懼的寒意,越發濃烈。

他永遠都不會明白。

這枚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金幣,其實只是林恩爲了讓“高台桌”和“大陸酒店”的登場,更具儀式感和神秘感,而特意從系統商店裏兌換出來的,一件微不足道的道具。

約翰·威克,只是遵從指令,將它留在了其中一處屠殺現場。

目的,就是爲了給“高台桌”這個虛構的組織,鋪上一層最堅實,也最神秘的面紗。

就連“夜魔”這個外號,也是林恩通過系統,在約翰·威克行動時,利用一些細微的心理暗示和環境引導,讓那些被嚇破了膽的幸存者們,“自發地”創造並傳播出去的。

這一切,都是爲了啓動那個A級道具——【勢力構建器】的第二項,也是最核心的功能。

【世界觀嵌入】!

通過一枚金幣,一個外號,一場場血腥高效的屠殺,將“高台桌”這個本不存在於世的概念,如同一顆信息的種子,悄無聲息地植入自由城的集體潛意識之中。

讓它以流言、傳說、網絡怪談的形式,在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中,野蠻地生根發芽!

最終,當“高台桌”真正君臨這座城市時,所有人的反應都不會是“這是什麼?”,而將會是——

“操!傳說是真的!”

而此刻。

大老爹鮑勃,這位下宿區的情報之王,正死死地捏着那枚金幣,抓耳撓腮,冷汗直流。

他,已經成爲了林恩這盤驚天大棋上,第一個被牽着鼻子走,卻又自以爲抓住了線索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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