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深沉。
費禹騰的思緒從系統的提示音中抽離，重新落回現實。
他穿過病房，來到窗邊。
窗外，那些代表着人類頂尖單兵科技的聖盾裝甲車，靜靜地停泊在精神病院的草坪上。
它們是完美的鋼鐵雕塑，沒有爆炸的火光，沒有扭曲的結構，甚至連車體上那層特殊的吸光塗層都完好無損。
但費禹騰知道，它們已經死了。
從物理層面，到概念層面。
這些裝甲車現在只是一堆失去了“意義”的金屬疙瘩。
“費……費先生……”
張靈兒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 નાના的顫抖，從身後傳來。
她終於從那種靈魂被抽離的石化狀態中，找回了一點點屬於自己的意識。
費禹騰回過身。
“嗯？”
“那些……東西……”
張靈兒的手指無力地抬起，指向窗外那片鋼鐵墳場。
她的喉嚨發幹，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我們……要怎麼辦？”
報警嗎？
她的大腦裏閃過這個荒唐的念頭，然後又被自己瞬間掐滅。
怎麼報警？
說一支來自境外的神秘特種部隊，在我們精神病院門口，被一個起床氣的小女孩打了個哈欠，然後就團滅了？
接線員大概會非常敬業地幫她轉接到精神病院的掛號處。
巧了，他們就在這。
費禹騰看着她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忽然笑了。
“垃圾當然要清理。”
他的回答理所當然，就好像在討論今天晚飯吃什麼。
“垃圾？”
張靈兒重復着這個詞，感覺自己的認知系統正在被反復格式化。
那可是聖盾。
每一台裝甲車都足以被中小國家當成戰略武器珍藏起來的聖盾小隊。
在他口中，就只是垃圾？
“不然呢？”
費禹騰反問。
“留在這裏，很礙眼的。”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那些裝甲車平滑的引擎蓋，腦中冒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而且，我有點餓了。”
他說。
“薇薇，你餓不餓？”
他低頭問向正抱着杯子，吸管已經快要碰到杯底的薛寒薇。
薛寒薇抬起頭，可樂牛奶在她唇邊留下了一圈白色的印記。
她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重重地點頭。
“餓。”
“那我們吃燒烤好不好？”
費禹騰循循善誘。
“燒烤？”
薛寒薇的眼睛亮了一下。
“嗯，烤肉串，烤雞翅，還有烤香腸。”
“要吃。”
小女孩的回答幹脆利落。
得到了“最高指示”，費禹騰滿意地拍了拍手，再次看向張靈兒。
“聽到了嗎？準備一下食材，我們去處理一下門口的‘垃圾’。”
張靈兒張着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看着費禹騰，又看看一臉期待的薛寒薇，再看看窗外那片死寂的鋼鐵。
燒烤？
用那些東西……燒烤？
她感覺這個世界可能不是瘋了，而是已經徹底死了，現在的一切，都只是屍體上滋生出的荒誕幻覺。
……
與此同時。
地球的另一端，一處位於地下三百米深，代號“蜂巢”的秘密指揮中心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巨大的環形屏幕牆上，數十個不同領域的頂尖分析員正襟危坐，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與不解。
“‘聖盾七號’小隊，失聯時間，七分十三秒。”
“最後傳回的生命體征信號，於七分十二秒時，全體同步消失。”
“不是中斷，不是被幹擾，是消失。”
“能量反應監測，零。現場沒有任何高能反應殘留。”
“音頻記錄中斷前，捕捉到一聲無法解析的雜音，疑似……哈欠？”
匯報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指揮大廳內回蕩，每一個詞都透着詭異。
坐在指揮席上，一位肩上扛着金色將星的老人，十指交叉，撐着自己的下巴。
他的視線死死鎖定在主屏幕上。
那是通過高軌道軍事衛星，實時傳回的畫面。
畫面經過了多層光學與數據增強，清晰得可以看到地面上每一片草葉的搖曳。
安康精神病院的門口，那十二台黑色的聖盾裝甲車，整齊地排列着。
一切都靜悄悄的。
“熱成像掃描。”
老人下達了簡短的命令。
“將軍，已經掃描過十七次了。”
一名技術主管硬着頭皮回答。
“掃描結果……沒有任何生命跡象。車體內，一片死寂。”
“放大畫面，對準病院門口。”
命令再次下達。
畫面迅速拉近，穩定。
下一秒，指揮中心內所有人都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精神病院那扇老舊的鐵門被推開。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他身後跟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女人，還有一個……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
“目標出現！”
“是資料中的‘院長’和‘紅衣’！”
“等等……他們在幹什麼？”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只見那個代號“院長”的男人，悠閒地走到一台聖盾裝甲車前，伸手在車體上敲了敲。
似乎是在……挑選材料？
然後，他用一種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方式，輕而易舉地拆下了裝甲車前方的引擎散熱格柵，還有幾塊不知名的合金零件。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使用任何工具。
那台價值數千萬美金，能抵御反坦克導彈正面轟擊的尖端戰爭機器，在他手中脆弱得像個玩具模型。
然後，他將那些零件搬到空地上，叮叮當當地組合起來。
幾分鍾後。
一個簡陋但結構穩定的……燒烤架，出現在了草坪中央。
指揮中心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那個男人，熟練地架好燒烤架，甚至還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了一袋木炭和一張報紙。
那個之前被他們列爲“高危”的女人，正蹲在一旁，笨拙地用竹籤串着肉塊和蔬菜。
而那個被資料標注爲“極度危險”，代號“紅衣”的小女孩，則是搬了個小板凳，乖巧地坐在旁邊，滿臉期待地看着升起的嫋嫋炊煙。
“……”
那位金星上將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戎馬一生，指揮過無數場載入史冊的秘密戰爭，見識過各種匪夷所思的場面。
但眼前的這一幕，徹底擊碎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
一支滿編的，足以顛覆一個小國政權的頂尖特種部隊，在執行最高級別的任務時，人間蒸發。
而在他們的“墳場”之上，任務目標正在用他們的“棺材板”，悠閒地……燒烤。
這不是挑釁。
這是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更高維度的漠視。
“將……將這段視頻，加密等級提升至最高。”
老將軍的聲音幹澀無比。
“立刻召開全球安全理事會最高級別緊急會議。”
“議題……”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
“……確認‘神之禁區’的存在。”
……
安康精神病院門口。
炭火已經燒旺，油脂滴落在上面，發出滋滋的聲響，誘人的香氣開始彌漫。
費禹騰正專心致志地翻動着手中的肉串，確保它們受熱均勻。
張靈兒已經徹底麻木了。
她從一開始的驚駭，到後來的荒謬，再到現在的……認命。
她發現，只要把費禹騰的一切行爲，都當成一種無法理解的“神諭”，似乎就變得容易接受多了。
神需要一個燒烤架。
於是，聖盾裝甲車就變成了燒烤架。
邏輯完美，毫無破綻。
她默默地將最後一串雞翅串好，遞了過去。
“費先生，沒有了。”
“嗯，夠了。”
費禹騰接過雞翅，撒上一層孜然和辣椒粉。
香氣變得更加霸道。
他一邊烤，一邊抽空走到了旁邊一台指揮車型號的裝甲車旁。
這台車，應該是那支部隊的指揮官座駕。
他將手，輕輕地按在了冰冷的金屬外殼上。
“系統，籤到。”
【叮！】
一個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帶着一絲欣喜的電子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籤到地點：聖D裝甲車遺骸（完整度99%，能量殘留度1%）】
【首次籤到，特殊獎勵評定中……】
【恭喜宿主！獲得唯一性特殊獎勵：幽能科技解析圖紙！】
【備注：該圖紙蘊含了將靈異側能量轉化爲科技側動力的基礎理論與應用方式，是開啓全新科技樹的鑰匙。】
費禹騰的心頭微微一動。
幽能科技？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
他正愁精神病院的硬件設施太差，連個像樣的圍牆都沒有。
有了這個，或許以後可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就在他準備收回手的時候，他的指尖無意中觸碰到了車身上一個外置的數據接口。
一絲微弱的電流感傳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這些士兵的“概念”被抹去了，但他們攜帶的電子設備，其物理結構是完好的。
裏面的數據……還在嗎？
他嚐試着將自己的一絲精神力，探入那個數據接口。
嗡。
一個布滿了數據流的虛擬空間，出現在他的感知中。
大部分數據已經變成了亂碼和無法解讀的碎片。
但在核心存儲區，有一個被層層加密的紅色文件，依然保持着完整。
費禹Teng的精神力化作無數無形的觸手，開始暴力破解。
在系統的輔助下，那些復雜的密碼鎖，脆弱得不堪一擊。
幾秒鍾後。
文件被打開。
一份標題爲《東方“潘多拉”初步回收計劃》的檔案，呈現在他的意識裏。
他快速瀏覽着。
文件裏充斥着各種代號和術語，但有幾個漢字，出現的頻率極高。
安康精神病院。
費禹騰的動作停住了。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那棟在夜色中顯得有些破敗的住院樓。
原來，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薛寒薇。
或者說，不僅僅是她。
他們想要回收的“潘多拉”，是這座精神病院本身。
“費禹騰！好了沒呀！”
不遠處，薛寒薇舉着一串烤好的肉串，有些不耐煩地催促着。
“好了，就來。”
費禹騰收回思緒，臉上重新掛上了溫和的笑意。
他走回去，從薛寒薇手中接過那串明顯有些烤焦的肉串，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
嗯，有點苦。
但今晚的夜宵，似乎變得格外有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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