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暮色如血,浸染着黑風山脈層疊的山巒與幽深的密林。

林楓的身影在愈發昏暗的光線下疾馳,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煙。他並未刻意隱藏行蹤,練體六重的氣息如同出鞘的利劍,帶着一股經過血腥廝殺後凝練出的冰冷煞氣,驚得沿途那些感知敏銳的低階妖獸紛紛避退,不敢攫其鋒芒。

連續的高強度戰鬥與突破,讓他的精神始終處於緊繃狀態。雖然通過吞噬恢復了大半靈力,但心神上的疲憊卻需要時間平復。他需要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鞏固修爲,消化此番歷練的收獲,尤其是那玄之又玄的混沌劍意。

隨着不斷深入,周圍的環境變得更加原始而險惡。參天古木的樹冠幾乎完全遮蔽了天空,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層,散發出一種帶着黴爛和奇異腥甜的氣味。空氣中彌漫的妖氣愈發濃鬱駁雜,其中甚至夾雜着一些令人心悸的、屬於更強大存在的威壓。

“嗷嗚——!”

一聲蒼涼而悠遠的狼嚎,從極遠處的山巒間傳來,穿透密林,回蕩在寂靜的夜空下。這聲狼嚎與之前遇到的黑風狼截然不同,其中蘊含的妖力更加磅礴,帶着一種古老而威嚴的氣息,仿佛在宣示着某片區域的統治權。

林楓腳步微微一頓,側耳傾聽,眼神凝重。僅僅是這聲狼嚎,就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壓力。這黑風山脈的深處,果然藏龍臥虎。

他更加小心,將靈覺提升到極限,避開那些散發着強烈妖氣或詭異波動的區域,專門選擇相對“平靜”的路徑前行。

一個時辰後,他在一處背靠陡峭崖壁、前方視野相對開闊的緩坡上,找到了一個被藤蔓半遮掩的山洞。洞口不大,僅容一人通過,內部似乎頗爲深邃。

他謹慎地探查了四周,確認沒有妖獸巢穴的痕跡後,撥開藤蔓,閃身進入洞中。

山洞內部比想象中要幹燥寬敞一些,空氣中帶着泥土和岩石的氣息。洞壁上有一些明顯的爪痕,似乎是某種熊類妖獸廢棄的巢穴。

林楓在洞口布置了幾個簡易的預警禁制(利用鴻蒙靈力模擬基礎陣法原理),隨即在山洞最深處盤膝坐下。

他並沒有立刻開始深度修煉,而是先回顧總結與影一以及血狼小隊的戰鬥。

“混沌劍意……”林楓閉上雙眼,意識沉入氣海,仔細感悟着那柄殘劍虛影。當時在絕境下引動的那一絲劍意,雖然微弱,卻帶着斬破一切虛妄、直指本源的無上鋒芒。那是一種超越招式、超越靈力形態的“勢”,是意志與力量的極致凝聚。

“《基礎劍訣》是‘術’,是運用力量的技巧;而混沌劍意,則是‘道’,是力量的本源方向之一。”林楓心中明悟愈發清晰。有了這次引動劍意的經驗,他對於如何主動去溝通、溫養、壯大這一絲劍意,有了模糊的方向。這需要水磨工夫,更需要機緣和悟性。

同時,他也審視着自身鴻蒙靈力的變化。突破練體六重後,靈力更加凝練,轉化爲混沌劍罡後,威力倍增。而且,他感覺到《太初鴻蒙經》的運轉似乎更加順暢,對周圍各種能量的吸納範圍也更廣了一些。

“吞噬能力雖強,但需謹守本心,不可過度依賴,以免被雜念煞氣侵蝕。”林楓警醒自己。每一次吞噬,他都運轉功法竭力煉化,確保鴻蒙靈力的純粹。

他將心神沉浸在修煉之中,引導着鴻蒙靈力在拓寬後的經脈中奔騰流轉,滋養肉身,鞏固境界。氣海內的殘劍虛影靜靜懸浮,散發着溫潤的混沌光芒,與他呼吸相合,仿佛在進行着某種神秘的交流。

**……**

就在林楓於山洞中鞏固修爲之時,黑風山脈另一片更加險峻、煞氣幾乎凝成實質的區域——**狼嚎淵**。

這裏是一處巨大的地裂峽谷,深不見底,終年彌漫着灰黑色的瘴氣,崖壁陡峭如刀削,怪石嶙峋如同妖魔利齒。而這片區域的霸主,正是林楓之前聽到那聲狼嚎的主人——**三眼魔狼王**,一頭實力達到**二級初階**(相當於人類築基初期到中期)的強悍妖獸!

此刻,在狼嚎淵的邊緣,一道淡金色的窈窕身影,正靜靜地立於一塊突出的鷹嘴岩上,夜風吹拂着她的衣袂,獵獵作響。正是之前出手射殺影一的那名金衣女子。

她依舊戴着遮住半張面容的輕紗,只露出一雙清澈卻銳利如星辰的眼眸,以及光潔如玉的下巴。手中那張華麗的長弓已然收起,她正俯瞰着下方深不見底、魔氣森森的淵壑,眉頭微蹙。

“根據‘巡天鏡’的微弱感應,那縷異常的‘虛無’波動,最後消失的區域,就是這狼嚎淵附近……”女子低聲自語,聲音清脆而帶着一種獨特的韻律,“能與‘虛無’之力牽扯,絕非下界尋常事務。難道真有魔主爪牙滲透至此?還是……與師尊推演中的那件失落之物有關?”

她名爲**蘇凌雪**,並非青陽城人士,甚至並非這下界三十六域之人。她來自更高層面的**仙界**,乃是**巡天仙宮**這一代最傑出的弟子之一。此番奉命下界,明爲巡查各界秩序,緝拿“墮仙”,實則還肩負着一項隱秘任務——搜尋可能與遠古“虛無魔主”相關的異常波動,以及探查一件失落已久的太古神物的線索。

之前她追蹤一道微弱的“虛無”氣息至黑風山脈外圍,恰好撞見了林楓與影衛、血狼小隊的廝殺。她本不欲插手下界爭鬥,但影一身上那精純的暗影之力以及最後欲要自爆時引動的能量,讓她察覺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與“虛無”同源但更爲陰冷邪異的氣息,這引起了她的警惕。加之林楓身上那股截然相反、充滿生機與造化卻又帶着混沌未分意境的奇異力量,也讓她感到好奇,故而才出手相助,也算是一種試探和觀察。

“那個少年……”蘇凌雪腦海中浮現出林楓以練體六重修爲,引動詭異劍意重創築基影衛的場景,“他的力量,很奇怪。並非仙靈,也非魔能,倒像是……傳說中開天辟地之初的混沌之氣?這怎麼可能……”

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謬。混沌之氣早已在萬古前演化萬物,豈是一個下界少年所能掌控?

“當務之急,是確認這狼嚎淵下的情況。”蘇凌雪收斂心神,目光再次投向深淵。那裏面散發出的妖氣與魔氣混雜,讓她也感到一絲棘手。二級妖獸她並不懼怕,但若其中真的隱藏着與“虛無”相關的存在,那就必須萬分謹慎了。

她玉手一翻,一面巴掌大小、邊緣銘刻着玄奧符文的古樸銅鏡出現在掌心,正是仙宮至寶“巡天鏡”的子鏡。她將一絲仙靈之力注入其中,鏡面泛起濛濛清光,試圖照向深淵,探查其中的虛實。

然而,就在清光即將觸及淵底瘴氣之時——

“吼!!!”

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猛地從深淵底部炸響!這咆哮聲中蘊含着恐怖的妖力與一股暴戾的魔性音波,如同實質的沖擊,瞬間沖散了巡天鏡的清光,甚至讓蘇凌雪所在的鷹嘴岩都微微震顫!

緊接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壓,如同火山噴發般從淵底沖天而起!灰黑色的瘴氣劇烈翻涌,一雙如同血色燈籠般的巨大眼眸,在瘴氣深處亮起,充滿了殘忍、暴虐與無盡的飢餓感!

三眼魔狼王,被驚動了!

不僅如此,在那雙血色眼眸的旁邊,額頭正中的位置,一道細微的、如同裂紋般的幽暗縫隙,若隱若現,散發出一種與周圍妖氣格格不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虛無”氣息!

蘇凌雪瞳孔驟縮!“那是……虛無侵蝕的印記?!這頭狼王,果然被‘虛無’的力量污染了!”

她心中凜然。被虛無之力侵蝕的妖獸,會比普通妖獸更加狂暴、嗜血,而且能力也會發生詭異的變化,極難對付。

“嗖!嗖!嗖!”

與此同時,無數道黑影從狼嚎淵的崖壁洞穴中、從下方的瘴氣裏蜂擁而出!那是數以百計的魔狼崽子,其中不乏一級高階、巔峰的存在!它們眼泛紅光,涎水橫流,如同潮水般向着站在崖邊的蘇凌雪撲來!

顯然,蘇凌雪的探查行爲,激怒了這片地域的霸主及其族群!

面對這鋪天蓋地而來的狼群,以及淵底那頭散發着恐怖威壓的魔狼王,蘇凌雪臉上並無懼色,只是眼神更加冰冷。她深知,一場惡戰,不可避免了。

她緩緩抽出背後的華麗長弓,另一只手搭上了一根銘刻着鳳凰紋路的金色箭矢。純淨而熾熱的仙靈之力開始在她周身匯聚,與這狼嚎淵的魔氣形成鮮明對比,如同黑夜中突然點亮的一輪驕陽!

**……**

山洞之內。

林楓緩緩從入定中醒來,雙眸開闔,精光內斂,氣息沉凝渾厚。經過幾個時辰的調息,他的修爲已然在練體六重初期徹底穩固,心神上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然而,就在他準備結束修煉時,心髒猛地一跳!一股強烈無比的心悸感,毫無征兆地襲來!

與此同時,氣海中央,那柄一直安靜懸浮的殘劍虛影,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震顫!一股無比急切、甚至帶着一絲**渴望**的意念波動,如同洪流般沖擊着林楓的意識!

這波動指向的方向,赫然正是——狼嚎淵!

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強烈!

“本源碎片?!就在那個方向?!而且……距離很近!”林楓猛地站起身,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璀璨光芒!殘劍的反應如此激烈,只能說明,在那個方向,存在着對它有極大吸引力的東西,極有可能就是混沌道尊遺落的本源碎片!或者,是天凌劍其他重要的碎片!

機遇!天大的機遇就在眼前!

但緊接着,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從那個方向傳來的、那聲蘊含着恐怖妖力與魔性的咆哮,以及那股沖天而起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

“二級妖獸……還有之前那股熟悉的純陽箭矢的氣息……她在那裏,和那妖獸對上了?”林楓瞬間判斷出了局勢。金衣女子在與狼嚎淵的霸主發生沖突!而本源碎片的波動,很可能就來源於那片戰場!

去,還是不去?

二級妖獸,相當於築基期,其實力絕非影一那種初入築基可比,更何況是被“虛無”之力侵蝕的變異妖獸!危險程度極高!

但本源碎片的誘惑,同樣巨大!那是他恢復實力、復仇雪恨、完成使命的關鍵!

幾乎沒有過多猶豫,林楓眼中便閃過一絲決然!

武道之途,本就是逆天爭命!機緣往往與危險並存!畏首畏尾,如何能登臨絕巔?

更何況,那金衣女子曾出手相助,雖不知其目的,但眼下她陷入險境,於情於理,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嗖!”

林楓身形如電,瞬間沖出山洞,辨明方向,將速度提升到極致,朝着狼嚎淵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體內的鴻蒙靈力奔騰流轉,氣海殘劍震顫不休,指引着前路。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充滿了堅定與戰意。

狼嚎淵的魔狼王,神秘的金衣女子,可能存在的道尊本源碎片……

這一切,都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吸引着他投身其中。

夜色下,他的身影劃過山林,如同一顆逆射的流星,義無反顧地沖向那風暴即將爆發的中心。

而在他離開後不久,兩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然出現在了他之前棲身的山洞之外。正是那兩名僥幸逃脫的影衛。

他們仔細檢查了洞內的痕跡,其中一人沉聲道:“痕跡很新,他剛離開不久!看方向……是往狼嚎淵去了!”

另一人臉上露出驚懼之色:“狼嚎淵?那裏可是三眼魔狼王的地盤!他去那裏找死嗎?”

“不管是不是找死,都必須確認他的下落!首領隕落,大長老必定震怒,我們若空手而歸,下場比死更慘!”先前那人咬牙道,“跟上去!小心點,遠遠盯着就行!或許……我們可以借狼王之手……”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狠毒與無奈,隨即身形融入黑暗,沿着林楓離開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追蹤而去。

多方勢力,因着不同的目的,正被命運的絲線牽引,向着狼嚎淵這個風暴之眼,不斷匯聚。

一場更加激烈、牽扯更廣的沖突,即將在這黑風山脈的深處,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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