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驅散了夜的寒意。
葉陌在小院中緩緩收功,周身蒸騰的白色氣氳漸漸融入空氣中。他睜開雙眼,眸中一縷淡金色的精芒一閃而逝,旋即恢復成平日裏的沉靜。
突破外勁,仿佛在他體內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世界在他感知中變得更加清晰,空氣中漂浮的微塵,牆角螞蟻爬行的細碎聲響,甚至遠處街坊早起生火的炊煙味,都變得歷歷在目,栩栩如生。
這是一種生命層次提升帶來的蛻變。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細膩,隱隱透着一種玉石般的光澤。意念微動,一縷淡白色的、近乎透明的氣勁便如同靈蛇般在指尖纏繞流轉,散發出細微卻銳利的氣息。
這便是外勁。
與之前煉體境純粹依靠肉身氣血之力不同,外勁是氣血高度凝練、質變後的產物,更凝實,更具穿透性和破壞力,而且能夠離體攻擊,雖越距離和威力受修爲限制,但已然超脫了普通拳腳的範疇。
“按照《混元武經·外勁篇》所述,外勁分初、中、後三期,以及大圓滿。我現在只是初期,氣勁微弱,離體不過尺餘,需勤加修煉,使其壯大凝實。”
葉陌走到那棵被攔腰斬斷的枯樹前,斷口平滑,如同被利刃切割。他伸出手指,輕輕拂過斷面,能感受到殘留的、細微的鋒銳氣息。
“威力尚可,但消耗也不小。”他暗自評估。剛才那一道指勁,消耗了他近一成的內勁。以他目前初入外境的修爲,全力施展,恐怕也只能發出十記左右這樣的攻擊。
“看來,不能輕易動用外勁對敵,需作爲殺手鐗。平日對敵,仍需以煉體大成的肉身力量爲主,配合武技。”
他回到屋內,換上那身靛藍公服,將鐵尺插在腰間。冰涼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今日,是他和孫小海固定負責西街及碼頭區巡邏的第一天。
與孫小海在縣衙門口匯合,兩人便按既定路線開始巡邏。
或許是昨日葉陌巧妙化解布莊糾紛的消息已經傳開,也或許是他此刻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沉穩氣度,沿途遇到的商戶攤主,態度明顯熱情和恭敬了許多。
“葉捕頭,早啊!”
“葉小哥,吃了嗎?剛出籠的包子,來兩個?”
“葉爺,巡街呢?”
葉陌皆微微頷首回應,不卑不亢。孫小海跟在他身後,與有榮焉,腰杆都挺直了幾分。
行至碼頭區,鹹溼的河風撲面而來,漁夫們吆喝着號子,搬運着貨物,一片繁忙景象。這裏比西街更雜亂,三教九流匯聚,也更易滋生事端。
葉陌目光掃過,將碼頭布局、主要貨棧、往來船只以及一些看似閒散、眼神卻四處亂瞟的漢子記在心裏。這些都是周康提醒過的需要注意的點。
一切看似平靜。
然而,當兩人巡至一處堆放漁獲的倉棚附近時,葉陌耳廓微動,聽到了一陣壓抑的爭吵聲,其中還夾雜着女子的哭泣和哀求。
他眼神一凝,對孫小海使了個眼色,兩人不動聲色地朝着聲音來源靠近。
倉棚後方,幾個穿着短褂、露出精壯胳膊的漢子,正圍着一個老漁夫和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漁家少女。老漁夫臉上帶着淤青,苦苦哀求,那少女則被一個滿臉淫笑的漢子拉着胳膊,嚇得臉色慘白,淚珠不斷滾落。
“劉老四,欠我們黑魚幫的船租,這都逾期幾天了?今天要是再拿不出錢,就拿你閨女抵債!”爲首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漢子獰笑着,伸手就要去摸那少女的臉。
“刀疤李,求求你,再寬限幾天,等這批漁獲賣了,一定還,一定還!”老漁夫擋在女兒身前,連連作揖。
“寬限?老子寬限你,誰寬限老子?”刀疤李一腳將老漁夫踹倒在地,“沒錢就拿人!兄弟們,把這小娘子帶走!”
另外幾個漢子哄笑着上前,就要強行拉人。
“住手!”
一聲冷喝響起,葉陌和孫小海從倉棚拐角處轉出。
刀疤李幾人動作一頓,看到是兩名捕快,臉上閃過一絲忌憚,但並未太過驚慌。刀疤李鬆開那少女,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喲,是兩位差爺。怎麼,這點小事也勞您二位過問?”
葉陌目光掃過倒在地上的老漁夫和瑟瑟發抖的少女,最後落在刀疤李身上:“光天化日,強搶民女,你們眼裏還有王法嗎?”
“王法?”刀疤李嗤笑一聲,“差爺,您這話說的。這劉老四欠我們黑魚幫的船租是事實,白紙黑字畫了押的!我們收債,天經地義!他沒錢,拿閨女抵債,也是道上的規矩!”
“欠債還錢,自是應當。”葉陌語氣平靜,“但逼人賣女,觸犯律法。至於欠條真假,利息幾何,自有官府裁定。現在,放開他們,跟我回衙門說清楚。”
“跟你回衙門?”刀疤李臉色沉了下來,“小子,別給臉不要臉!看你面生,是新來的吧?知不知道這碼頭是誰的地盤?我們黑魚幫做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小捕快指手畫腳!識相的,趕緊滾!”
他身後幾個漢子也面露凶光,圍了上來,隱隱將葉陌和孫小海包夾在內。
孫小海臉色發白,握着鐵尺的手有些發抖,但還是咬牙站在葉陌身邊。
葉陌看着有恃無恐的刀疤李,心中明了。這黑魚幫顯然是碼頭一霸,與衙門內部恐怕也有些牽扯,否則不敢如此囂張。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講道理了。”葉陌緩緩將鐵尺抽出。
“道理?拳頭大就是道理!”刀疤李獰笑一聲,猛地從後腰抽出一把剔骨尖刀,“給老子廢了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話音未落,他身邊兩個漢子便揮舞着拳頭,惡狠狠地撲向葉陌!另外兩人則沖向孫小海!
這些幫派分子,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出手狠辣,直奔要害!
孫小海慌忙舉尺格擋,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面對砸向面門的拳頭,葉陌眼神冰冷,腳下步伐一錯,輕鬆避開。他並未動用外勁,只是將煉體大成的力量爆發出來,手中鐵尺化作一道黑光,後發先至!
“啪!啪!”
兩聲脆響,伴隨着骨裂之聲!
撲向他的兩個漢子,手腕以詭異的角度彎曲,慘叫着倒地,他們的拳頭甚至沒能碰到葉陌的衣角!
與此同時,葉陌身形如鬼魅般一側,避開刀疤李捅來的尖刀,左拳如同出膛炮彈,毫無花哨地轟在刀疤李的腹部!
“嘔!”
刀疤李眼珠瞬間凸出,整個人如同煮熟的大蝦般蜷縮起來,剔骨刀當啷落地,苦膽水混合着胃液從口中噴出,直接癱軟下去,失去了戰鬥力。
解決掉三人,葉陌看也沒看,反手一尺拍出,精準地打在正試圖從背後勒住孫小海脖子的那個漢子肘關節處。
“咔嚓!”
那漢子慘叫一聲,胳膊軟軟垂下。
另一個圍攻孫小海的漢子見狀,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
葉陌腳尖一挑,地上一塊石子激射而出,正中那漢子腿彎!
“哎喲!”那漢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電光石火之間,五名凶悍的幫派分子,全部倒地哀嚎,失去了反抗能力。
孫小海喘着粗氣,看着地上瞬間被解決的五人,又看看收尺而立、氣息平穩的葉陌,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這……這也太快了!
碼頭上原本看熱鬧的漁夫、漁民們,也都驚呆了,現場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葉陌走到那嚇傻了的刀疤李面前,用鐵尺挑起他的下巴,聲音冰冷:“黑魚幫?很大嗎?”
刀疤李忍着劇痛,看着葉陌那深不見底的眼睛,心中充滿了恐懼。這年輕捕快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他敢肯定,對方剛才根本沒用全力!
“不……不大……小的有眼無珠,沖撞了葉爺……求葉爺饒命……”刀疤李忍着腹痛,連連求饒。
“帶着你的人,滾。”葉陌收回鐵尺,“劉老四的債,一筆勾銷。若再讓我看到你們在碼頭欺行霸市,強搶民女,下次斷的就不只是手腳了。”
“是是是!謝葉爺開恩!一筆勾銷,一定一筆勾銷!”刀疤李如蒙大赦,在手下的攙扶下,連滾爬爬地逃離了碼頭,連掉在地上的尖刀都不敢撿。
老漁夫和那少女這才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在葉陌面前,連連磕頭:“謝謝青天大老爺!謝謝恩公!”
葉陌將他們扶起:“老人家,快起來。以後若有麻煩,可來縣衙尋我。”
看着千恩萬謝離去的漁家父女,以及周圍漁民、漁夫們投來的感激和敬畏的目光,葉陌心中並無多少波瀾。
他出手,一是職責所在,二是不平則鳴,三是借此立威。在這魚龍混雜的碼頭,沒有足夠的威懾力,日後巡邏將寸步難行。
經此一事,“葉閻王”的名號,恐怕很快就要在這碼頭區傳開了。
孫小海看着葉陌,眼神充滿了崇拜,結結巴巴地道:“陌……陌哥,你太……太厲害了!”
葉陌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繼續巡邏。”
他感受着體內那縷緩緩自行運轉、恢復的外勁,心中思忖:煉體大成的實力,對付這些普通幫派分子綽綽有餘。但若遇到更強的對手,或者……修仙者,內勁,才是真正的依仗。
必須盡快提升外勁修爲。
而資源,是關鍵。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遠方雲霧繚繞的黑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