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帶着涼意掠過橘子林，把枝頭的葉子吹得沙沙作響。院子裏的橘子樹已經開始掛果，青綠色的小橘子像一顆顆圓潤的碧玉，掛在枝葉間，透着勃勃生機。蘇曉棠蹲在院子裏，小心翼翼地給橘子樹的根部培土，陸星沉則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手裏拿着畫夾，正細細勾勒着她專注的側影。
“星沉，你看這顆橘子長得最快，說不定第一個成熟的就是它。”蘇曉棠指着枝頭最大的一顆青橘，語氣裏滿是期待。陸星沉放下畫筆，笑着走過去，伸手輕輕碰了碰那顆橘子：“等它熟了，就摘下來給你做橘子糖，用我們上次買的那個橘子木盒裝着。”
兩人正說着話，陸星沉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走到一旁接起電話。蘇曉棠沒在意，繼續給橘子樹澆水，只隱約聽見他偶爾應幾聲“好的”“我知道了”，語氣比平時嚴肅了不少。
幾分鍾後，陸星沉掛了電話，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走回蘇曉棠身邊。“怎麼了？”蘇曉棠察覺到他的異樣，停下手裏的活，抬頭看向他。陸星沉蹲下來，握住她的手，指尖帶着一絲微涼：“曉棠，美術館有個重要的事跟我說。”
“是工作上的問題嗎？”蘇曉棠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陸星沉搖搖頭，眼神復雜地看着她：“不是問題，是機會。法國有個國際青年藝術家交流項目，爲期一年，合作方是巴黎的一家知名藝術機構，美術館推薦了我。”
“法國？”蘇曉棠愣住了，這個詞她只在陸星沉的畫稿和兩人的閒聊中聽過。她知道陸星沉一直向往歐洲的藝術氛圍，書架上擺着好幾本關於法國美術館的畫冊，他常常對着畫冊裏的印象派畫作出神，說有機會一定要去現場看看。
“這個項目不僅能去巴黎的美術館交流學習，還能參與當地的藝術展，對以後的創作很有幫助。”陸星沉的聲音很輕，“領導今天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報名，截止日期就在下周。”
院子裏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風吹過橘子樹葉的聲音。蘇曉棠看着陸星沉眼底的糾結，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又酸又脹。她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得，對陸星沉來說，就像沙漠裏的人遇到了甘泉，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遇。可是一想到要和他分開一年，整整十二個月，她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這是好事啊，”蘇曉棠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你不是一直想去法國看看嗎？這正是個好機會。”陸星沉看着她強裝出來的輕鬆，心裏更不是滋味，他反握住她的手，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可是要去一年，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上次分開的幾個月，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們的橘子樹，想你的工作室。”
蘇曉棠低下頭，看着兩人交握的手，無名指上的小鑽戒在陽光下閃着光。她想起陸星沉爲了陪她參加畢業典禮，特意提前請假回來；想起他爲了給她做橘子包，偷偷研究食譜；想起兩人在海邊采集標本時，他把傘大半都傾向她那邊，自己的肩膀溼了一片。這些細碎的溫暖像橘子糖一樣，甜在心裏，也讓她更加清楚，不能因爲自己的不舍，耽誤他的夢想。
“沒關系的，”蘇曉棠抬起頭，眼神堅定了不少，“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我們可以每天視頻，你可以給我講巴黎的美術館，講你遇到的藝術家，講那裏的天氣。我也會給你拍橘子樹的照片，拍工作室的孩子們，拍海邊的晚霞，就像我們沒有分開一樣。”
她頓了頓，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而且，你去學習是爲了成爲更好的畫家，我應該支持你。等你回來的時候，說不定我們的橘子樹又結滿了橘子，我給你留着最大最甜的那一顆，再用橘子木盒給你裝滿滿一盒橘子糖。”
陸星沉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裏又暖又酸，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曉棠，你真好。可是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裏會不會太辛苦？工作室的孩子們要照顧，橘子樹要澆水，萬一遇到下雨或者其他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我才沒那麼脆弱呢，”蘇曉棠在他懷裏蹭了蹭，聲音軟軟的，“隔壁的王阿姨很熱心，上次下雨她還幫我收過衣服；工作室的孩子們也很乖，不會給我添麻煩。而且，我可以周末去看你爸媽，他們也會幫我的。”
晚飯時，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去法國的事，餐桌上擺着蘇曉棠做的橘子味糖醋魚和清炒時蔬，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橘子粥。陸星沉不停地給她夾菜，把魚肉裏的刺仔細挑出來，放進她碗裏。蘇曉棠一邊吃，一邊給她講今天工作室裏發生的趣事：“今天有個小男孩問我，寄居蟹會不會和小魚做朋友，我說只要它們不打架，就可以成爲好朋友，他聽完高興得跳了起來。”
陸星沉笑着聽着，時不時點頭回應，心裏卻一直在盤算。他知道蘇曉棠嘴上說得輕鬆，心裏肯定很舍不得，只是不想讓他爲難。晚上，蘇曉棠洗漱完先睡了，陸星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腦，搜索着法國交流項目的詳細信息。屏幕上顯示着項目的介紹、巴黎的地圖、合作美術館的照片，每一條信息都在告訴他，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可是當他轉過頭，看到臥室裏蘇曉棠熟睡的側臉，看到客廳牆上孩子們畫的“陸老師和蘇老師的家”，看到書架上那個刻着橘子圖案的木盒，他又猶豫了。他拿出畫夾，翻開最新的一頁，上面畫着蘇曉棠蹲在橘子樹下澆水的樣子，旁邊寫着“2023年10月，橘子樹掛果了”。畫夾裏的每一頁，都有蘇曉棠的身影，有兩人相處的痕跡，這些都是他舍不得離開的理由。
不知過了多久，蘇曉棠醒了，看到客廳裏還亮着燈，她揉着眼睛走出來：“怎麼還不睡？”陸星沉趕緊合上畫夾，笑着說：“在看項目的資料，馬上就睡。”蘇曉棠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還在糾結？”
陸星沉沉默了一下，坦誠地說：“有點。一方面想抓住機會，另一方面又舍不得你。”蘇曉棠握住他的手，輕聲說：“星沉，你還記得畢業展上你說的話嗎？你說最好的作品永遠與我有關。就算你去了法國，我還是會在你身邊，在你的畫裏，在你的心裏。等你學習回來，我們可以一起畫巴黎的風景，畫橘子海，畫我們的小院子，那些畫會比現在更棒。”
陸星沉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裏的糾結慢慢消散了。他知道蘇曉棠說得對，真正的感情不會因爲距離而變淡，反而會因爲彼此的支持和思念，變得更加深厚。他把她抱起來，走進臥室，輕輕放在床上：“好，我聽你的，報名參加項目。但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蘇曉棠好奇地問。“等你放寒假，我來接你去巴黎，帶你看看盧浮宮，看看塞納河，看看我學習的地方。”陸星沉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讓你親自感受一下那裏的藝術氛圍，也讓我好好陪你幾天。”
蘇曉棠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好啊！我還要去吃巴黎的甜點，看看有沒有我們的橘子糖甜。”陸星沉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肯定沒有，我們的橘子糖是全世界最甜的。”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灑在臥室的地板上，院子裏的橘子樹在月光下靜靜佇立。陸星沉抱着蘇曉棠，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心裏漸漸踏實下來。他知道，未來一年的分離會有不舍，但只要兩人的心在一起，再遠的距離也不是問題。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巴黎好好學習，不辜負蘇曉棠的支持，也不辜負自己的夢想。等他回來時，一定要給她一個更大的驚喜，給他們的未來添上更精彩的一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