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昏迷的第三天，基地的晨霧裏飄着消毒水的味道。安雅剛換完最後一瓶葡萄糖，玻璃吊瓶在鐵絲架上輕輕搖晃，映出窗外正在翻整農田的人影——張嬸正帶着幾個女人播撒土豆種，她們的笑聲混着鋤頭撞擊泥土的悶響，是基地難得的鬆弛時刻。
“體溫還在37度5，不算危險，但能力反噬的後遺症沒那麼快好。”安雅摘下橡膠手套，聲音壓得很低，“她的血液樣本裏有冰晶沉澱，像某種自我保護機制。林辰，這種程度的能力爆發，對身體損傷很大。”
林辰的指尖劃過白靈蓋着的薄被，布料下的身體輕得像片羽毛。他剛要說話，醫療站的門被“砰”地推開，李少校帶着兩個士兵站在門口，軍靴上的泥點蹭髒了剛拖過的地面。
“林隊長，忙着呢？”李少校的目光掃過病床上的白靈，嘴角勾起一抹譏諷，“這小丫頭片子倒是金貴，基地的抗生素快見底了，她一個人占着半箱葡萄糖，是不是不太合適？”
林辰的眼神冷了下來。這個從安全區逃出來的軍官，三天來沒少找碴——昨天嫌食堂的玉米糊糊太稀，今天又指責巡邏隊的路線不合理，話裏話外都透着對“異能者特殊待遇”的不滿。
“安雅，給他們看看用藥清單。”林辰沒抬頭，聲音平穩得像結了冰的湖面。
安雅翻開筆記本，圓珠筆劃過紙頁：“白靈的葡萄糖是稀釋過的，每天用量不超過500ml，抗生素只在第一天用了0.5g，遠低於安全區的急救標準。倒是你們昨天領的壓縮餅幹，比配額多了三盒。”
李少校的臉瞬間漲紅，他身後的士兵想說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我不是來查賬的，”他猛地拍了下桌子，金屬軍牌撞在桌面上叮當作響，“我是來提建議的。基地現在人多了，得有規矩！安全區的章程裏寫得清楚，異能者歸作戰部管，普通人歸後勤部管，憑什麼她一個小丫頭能住單間？”
“因爲她剛救了整個基地。”趙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剛從瞭望塔換班下來，步槍還挎在肩上，“前天晚上，是她凍住了母體，不然你現在可能在變異體的肚子裏討論‘規矩’。”
李少校冷笑一聲，從軍裝口袋裏掏出個皺巴巴的本子：“規矩就是規矩。你們看，這是安全區的等級劃分——一階異能者等同於少尉，二階等同於少校，她一個剛覺醒的丫頭片子，憑什麼和林隊長平起平坐？”他突然提高聲音，故意讓外面幹活的人都能聽見，“我看啊，有些人就是借着‘平等’的幌子，把基地當成自己的小朝廷！”
這話像根針，刺破了表面的平靜。幾個路過醫療站的士兵停下腳步，眼神裏的猶豫藏不住——他們大多是李少校的老部下，早就習慣了安全區的等級制度，看着蘇清瑤這種普通護士能和艾莉亞一起討論防御部署，心裏本就憋着股氣。
“夠了。”林辰站起身，軍靴碾過地面的碎石，“基地的規矩只有一條：能幹活的有飯吃，能戰鬥的有武器，誰也別搞特殊。李少校要是覺得不合適，可以帶着你的人另謀出路，但別在這裏煽風點火。”
李少校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終悻悻地帶着人走了。趙雪看着他們的背影，眉頭擰成個結：“這老小子在安全區就以排擠異能者出名，我聽說他以前的隊伍裏，有個能控火的異能者，被他當成誘餌推去喂了行屍。”
林辰沒說話，只是看向窗外——李少校正蹲在裝甲車旁，和幾個士兵低聲說着什麼，手指還在膝蓋上畫着圈，像是在商量什麼計劃。
下午的武器庫盤點，證實了他的預感。冷鋒拿着登記本，臉色凝重得像塊鐵板：“少了三把95式步槍，還有兩箱5.8毫米子彈，全是新入庫的。鎖沒被撬，像是用鑰匙開的。”他頓了頓，補充道，“備用鑰匙只有你、我、趙雪和……李少校有。”
林辰的指尖在冰冷的鐵櫃上敲擊着。李少校的小動作他早有察覺——昨天有人報告說，看到他深夜在倉庫附近徘徊；今天早上，負責看守裝甲車的士兵說，李少校借故檢查過油箱，耽誤了近半個小時。
“他想幹什麼？帶着武器跑？”趙雪的聲音裏帶着難以置信，“就憑三把槍？”
“不止。”林辰突然想起老周帶來的金屬箱，“他可能盯上了母體的資料。”
他們趕到會議室時，金屬箱的鎖已經被撬了。裏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唯獨那張標注着研究所位置的地圖不見了。林辰撿起一張被踩髒的紙，上面是“淨化者項目”的部分參數，右上角有個新鮮的鞋印，尺碼和李少校的軍靴完全吻合。
“狗娘養的！”趙雪一拳砸在桌上，“他想拿着地圖去找新勢力投靠？”
“或者，他想把地圖賣給獨眼幫。”林辰的聲音冷得像冰，“昨天巡邏隊說，看到西邊的山林裏有炊煙，離基地不到五公裏。”
就在這時，車庫方向傳來引擎啓動的轟鳴聲。三人沖出去時，正看到李少校和五個士兵跳上裝甲車，車鬥裏還堆着幾個鼓鼓囊囊的背包，顯然裝着搶來的物資。
“攔住他們！”林辰吼道，同時拔出腰間的手槍。
裝甲車的輪胎碾過碎石，卷起一陣煙塵。李少校從駕駛座探出頭，手裏揮舞着那張地圖：“林辰，你守着這個破基地等死吧！老子去南邊找新安全區，到時候讓你知道什麼叫規矩！”
趙雪舉起步槍，瞄準輪胎：“打不打？”
林辰按住她的槍管。裝甲車已經沖過第一道防線，離圍牆只剩十幾米。“別開槍，”他的聲音裏帶着壓抑的怒火，“讓他走。”
但李少校顯然沒打算“安靜離開”。裝甲車剛沖出圍牆，他突然從車窗扔出個東西——不是手雷，而是一捆浸了煤油的布條，落地時“轟”地燃起大火，在空曠的荒野上格外醒目。
“他在引目標！”冷鋒的臉色驟變，舉起望遠鏡看向西邊的山林，“該死，獨眼幫的人來了！”
望遠鏡裏，十幾個騎着摩托車的黑影正朝着火光沖來，爲首的獨眼龍舉着砍刀，車鬥裏還架着把改裝過的獵槍。更遠處，還有幾個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影，動作整齊得不像散兵，顯然是另一股勢力。
林辰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節泛白。他終於明白李少校的算盤——用基地的位置當投名狀，用地圖換庇護，至於留在這裏的人會遭遇什麼，他根本不在乎。
醫療站的窗戶裏，白靈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她還沒醒，但昏迷中仿佛感覺到了什麼，指尖的冰晶突然變得密集，在玻璃上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防線，像在預警某種即將到來的風暴。
圍牆外，摩托車的引擎聲越來越近，獨眼龍的狂笑穿透硝煙，刺得人耳膜生疼。林辰抓起牆角的火箭筒，對着趙雪和冷鋒點頭：“各就各位。看來，我們得讓這些不速之客知道，這基地是誰的地盤。”
夕陽的光穿過硝煙，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影子。李少校的裝甲車早已不見蹤影，只有那堆火還在燃燒，像個卑劣的信號，引誘着豺狼們靠近。基地的防御工事在暮色中沉默矗立，而牆後的人們，已經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