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氣驟然凝固。
柳氏臉上最後一絲溫情徹底剝落，露出毫不掩飾的貪婪與算計。
她死死盯住慕清歌，聲音不高，卻字字如淬毒的釘子扎入人心：
“清歌，你也是侯府的女兒，凡事當以家族爲重。婉柔與二皇子情投意合，你身爲姐姐，難道忍心看他們有情人難成眷屬？”
繞了這麼大圈子，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原來真正的好戲在這兒。
慕清歌心中冷笑，面上依舊波瀾不驚，仿佛聽着與己無關的閒事。
她早就猜到了。
前世，她就是被柳氏用“養育之恩”和“家族榮辱”拿捏，哭着求着也沒能保住婚約，反落得善妒無情的罵名，成了慕婉柔與李燁“真愛”的墊腳石。
這一世，她豈會重蹈覆轍？
“母親的意思，是讓我把婚約讓給二妹妹？”她淡淡開口，聲音清冷如雪，聽不出半分情緒。
這份平靜，反讓準備了一肚子說辭的柳氏和慕婉柔齊齊愣住。
她們預想過慕清歌會哭鬧、質問、撒潑，甚至備好了強行逼她就範的手段，卻唯獨沒料到她會如此......冷靜。
冷靜得讓人心底發毛。
慕婉柔按捺不住搶先開口，語氣帶着施舍般的高傲：
“姐姐，我知道這委屈了你。但我和燁哥哥真心相愛，感情強求不得。只要你成全，日後我當了二皇子妃，絕不會虧待你。”
好一副“爲你好”的嘴臉。
慕清歌抬眼，目光掠過那張寫滿得意與虛僞的臉，只覺可笑至極。
“真心相愛？”她輕喃四字，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你們的真心，是建在搶別人未婚夫的基礎上的？”
一句話噎得慕婉柔臉色漲紅，如挨了一記耳光。
“你......你胡說什麼！我和燁哥哥是清白的！”她急聲辯解，眼眶迅速蓄淚，楚楚望向柳氏，“母親，你看姐姐......她怎能這樣污蔑我！”
柳氏立刻心疼地摟住女兒，轉向慕清歌時臉色徹底陰沉：
“慕清歌！你怎麼說話的！婉柔與二皇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倒是你，鄉下長大的野丫頭，粗鄙乖張，哪一點配得上二皇子妃之位？”
聲音尖銳刻薄，將慕清歌貶入塵埃。
“侯府養你這麼多年，不是讓你跟姐妹爭風吃醋、敗壞門楣的！這婚事本是先帝所定，如今你既配不上二皇子，爲侯府顏面，由婉柔代嫁才是兩全之策！”
顛倒黑白、強詞奪理，將“無恥”二字發揮到極致。
蓮心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掐入肉。
“夫人！這婚約是小姐的，憑什麼讓給二小姐！”
“這裏有你下人說話的份？掌嘴！”柳氏厲喝。
“不必了。”
劍拔弩張之際，慕清歌清冷聲線再次響起。她攔住欲上前的嬤嬤，目光直直看向柳氏。
“這婚約，我可以讓。”
短短六字，如驚雷炸響，震得全場皆懵。
蓮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小姐！”
柳氏與慕婉柔也是一臉錯愕——竟這麼輕易就鬆口了？幸福來得太突然！
“你......此話當真？”柳氏試探問道，唯恐聽錯。
慕清歌點頭，語氣平淡如聊天氣：
“一個心裏沒我、還妄圖攀附天醫谷的男人，我慕清歌不稀罕。這婚事，誰想要，誰拿去便是。”
既表明態度，又暗刺慕婉柔一記。
慕婉柔臉色白了白，旋即被狂喜淹沒。她不在乎諷刺，只要能得到婚事、成爲二皇子妃，閒話算什麼！
“姐姐，你真願成全我和燁哥哥？”她喜極而泣，裝模作樣抹淚。
“太好了！清歌，你總算懂事了！”柳氏激動得聲音發顫，緊抓慕清歌的手，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頭，“你放心，你爲家族犧牲，母親與你父親定記在心裏！日後必爲你尋門好親事，保你衣食無憂！”
畫大餅的話，慕清歌連標點符號都懶得信。
她不動聲色抽回手，冷眼看這對喜形於色的母女。
這麼快就得意忘形？別急，好戲還在後頭。
果然，柳氏短暫興奮後，眼中精光一閃，想到另一事。
“清歌，既然婚事你讓了，還有一事你也必須答應。”語氣恢復不容置喙的命令。
“母親請說。”慕清歌好整以暇看她。
柳氏清嗓，理直氣壯道：
“婉柔將成二皇子妃，她‘天醫谷弟子’的身份至關重要，關乎她未來與侯府榮耀。所以從今往後，你必須對此守口如瓶，爛在肚子裏！若讓我知你泄露半字......”
後話不言自明。
這才是柳氏今日根本目的——不僅要搶婚約，還要她繼續爲慕婉柔的謊言保駕，讓冒牌貨安穩享受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何其歹毒無恥！
蓮心氣得眼圈發紅，欺人太甚！
慕清歌卻笑了。
笑得雲淡風輕，仿佛柳氏提的不是過分要求，而是有趣提議。
“可以。”
她再次幹脆答應。
柳氏與慕婉柔喜色更濃——今日的慕清歌好說話得像嚇傻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慕清歌話鋒一轉。
“什麼條件？”柳氏立刻警惕。
慕清歌目光落向慕婉柔，眼神平靜無波，卻看得對方心底一寒。
“我的條件簡單。既然二妹妹醫術高超，已得谷中真傳，想必不必再時刻將‘天醫谷弟子’掛在嘴邊了吧？”
“從今往後，我可爲她保密，但前提是她不能再主動以此身份自居，更不得借名招搖。若有真本事，便用醫術贏得尊重，而非靠虛名。”
這條件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像爲慕婉柔考慮。
柳氏與慕婉柔對視一眼，皆是不解。
不主動說？這算什麼條件？
在她們看來，慕婉柔“天醫谷弟子”的名聲早已傳遍京城，深入人心，無需再宣揚，旁人自會將她視作神醫。
這條件無關痛癢！
柳氏心中大定，以爲慕清歌只想找回可憐自尊，爽快揮手：
“好！我答應！婉柔日後定會低調！”
她巴不得慕婉柔閉嘴，免得多說多錯露餡。慕清歌這條件簡直是幫大忙！
“母親......”慕婉柔不情願，她享受被人崇拜、宣稱師承天醫谷的感覺。
“閉嘴！”柳氏瞪她，“就按你姐姐說的辦！”
目的全部達成，柳氏心滿意足，拉着得意洋洋的慕婉柔趾高氣揚離去，連多餘一眼都懶得施舍。
仿佛慕清歌只是用完即棄的工具。
房門關上，隔絕外界。
蓮心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直落。
“小姐！您怎能答應她們！那是您的婚約啊！天醫谷身份本就是您的，憑什麼讓她們這樣欺負！您吃了天大的虧啊！”
見丫鬟哭得傷心，慕清歌臉上冰冷漸散，轉而浮起一抹幽深冷笑。
她伸手輕拭蓮心眼角淚痕。
“吃虧？”
慕清歌走至窗邊，望柳氏母女遠去背影，眸光銳利如寒星。
“蓮心，你記住，我慕清歌從不做虧本買賣。”
“李燁那種男人，不過是前世枷鎖，如今我親手斬斷，求之不得。至於慕婉柔......”
她聲音微頓，唇角冷笑愈深。
“一個冒牌貨，沒了‘天醫谷’這張虎皮，你覺得她還能蹦躂幾天？”
“我今日設下這條件，看似讓步，實則釜底抽薪。只要她不再主動宣揚，一旦遇需展露醫術的場合，她那三腳貓功夫還能騙誰？”
“陷阱，我已爲她挖好。”
“現在，只等她何時自己風風光光......跳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