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馬車緩緩啓動,駛離了她生活了十六年的駱府。
駱疏桐靠在柔軟的車壁上,聽着車輪碾過青石路的轆轆聲,只覺得前路茫茫,一片灰暗。
她就這樣……被帶走了?
像一件被認定的所有物,被強勢地納入他的羽翼之下,不容反抗,不容置疑。
未來會怎樣?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從今日起,她的人生,她的自由,甚至她腹中孩子的命運,都徹底系在了那個叫葉川的男人身上。
這算是什麼?
她閉上眼,一滴淚無聲地滑落。
馬車外,葉川控着馬繮,目視前方,神色淡漠,唯有在聽到車內傳來極輕微的一聲啜泣時,握着繮繩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
馬車並未駛向駱疏桐想象中的、象征着權臣極致奢華的朱門高府。
它穿過幾條喧鬧的街市,拐入一條清靜深幽的巷子,最後停在一座外觀並不起眼的黑漆大門前。門楣上未有匾額,只懸着兩盞素淨的燈籠,若非門前肅立着兩名與院內侍衛同樣裝束的玄衣護衛,幾乎與尋常富戶宅邸無異。
車簾掀開,先前那兩位嬤嬤已候在車旁,依舊是那般恭敬而不容抗拒的姿態,將她攙扶下來。
駱疏桐腳步虛軟地站在門前,抬頭望去。門內影壁阻隔,窺不見內裏情形,只覺一股沉肅冷清的氣息撲面而來,與駱府的精致繁華截然不同。
葉川早已下了馬,將繮繩丟給迎上來的仆從,看都未看她一眼,徑直邁步入門,身影很快消失在影壁之後。
“姑娘,請隨奴婢來。”一位嬤嬤低聲開口,攙扶着她跟了進去。
繞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府內布局開闊疏朗,亭台樓閣皆以青黑爲主色調,飛檐鬥拱線條冷硬,不見過多雕飾,卻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勢。
庭院中古樹參天,樹下石徑潔淨,不見一片落葉。往來仆從皆步履輕緩,神色恭謹,見到她們,只無聲行禮,絕無半分窺探好奇之色。
整個府邸,靜得讓人心頭發慌。
駱疏桐被安置在一處名爲“月影軒”的獨立院落裏。院中有一方小池,幾叢翠竹,陳設清雅,用品卻極盡考究,地上鋪着的絨毯厚軟得陷足,空氣裏氤氳着淡淡的、寧神的檀香,比她在駱府的閨房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這裏太靜了,靜得能聽到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姑娘且安心住下,一應所需,只管吩咐奴婢。”嬤嬤語氣平板,伺候她歇下後,便垂手立在一旁,如同兩尊沒有表情的木雕。
春曉顯得更爲局促,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
駱疏桐躺在柔軟得過分的床榻上,望着窗外搖曳的竹影,只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她從一個牢籠,被轉移到了另一個更華麗、更無聲、卻也更令人窒息的牢籠。
接下來的兩日,風平浪靜。
太醫每日準時前來請脈,用藥精細,她的身子一日日好轉,孕吐的反應也減輕了許多。膳食精致可口,皆是按太醫吩咐調理,對她口味的拿捏竟分毫不差。
只是她從未再見過葉川。
他仿佛將她丟進這處精致的院落便徹底遺忘。無人限制她的行動,她甚至可以在嬤嬤的陪同下在府內有限的範圍內散步,但所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恭敬而疏離,她試圖搭話,得到的只有程式化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