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秦淵!"
隱塵的嘶吼在狹窄的巷子裏回蕩。姬月歌僵在原地,目光在兩個"秦淵"之間來回遊移——身後的秦淵劍眉緊鎖,肩頭傷口還在滲血;巷口的隱塵渾身浴血,左臂無力地垂着。
"姬月歌,到我這裏來。"隱塵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他易容了,你看他的手腕!"
姬月歌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秦淵的手腕——那裏隱約露出一道細小的疤痕,形狀如同蛇纏劍,與七絕密令上的符號一模一樣。
"你..."姬月歌猛地後退幾步,靈蛇匕橫在胸前,"你是誰?"
"秦淵"臉上的擔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微笑。"聰明的丫頭。"他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更加陰柔,"可惜聰明人都活不長。"
他伸手在臉上一抹,揭下一層薄如蟬翼的面具,露出一張陌生的臉——蒼白如紙,嘴唇卻紅得妖異。
"七絕門右使,花無缺。"他微微欠身,動作優雅如舞者,"奉門主之命,取回密令。"
隱塵踉蹌着沖到姬月歌身邊,將她護在身後:"走!我來拖住他!"
"想得美。"花無缺輕笑一聲,袖中滑出兩柄細劍,"今晚誰也別想活着離開。"
他的動作快如鬼魅,眨眼間就攻到眼前。隱塵推開姬月歌,自己則迎了上去。兩道人影瞬間戰作一團,劍光與掌風交織,在狹窄的巷子裏激起陣陣塵土。
姬月歌知道以隱塵的傷勢支撐不了多久。她環顧四周,尋找脫身之路。巷子兩頭都被堵死,唯一的出路是...
她抬頭看向旁邊的屋頂。高度不算太高,如果使用隱塵教的輕功...
一聲悶哼打斷了她的思緒。隱塵被花無缺一腳踢中胸口,重重撞在牆上。花無缺的細劍如毒蛇般刺向他的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姬月歌擲出靈蛇匕。匕首劃破夜空,直取花無缺後心。花無缺似乎腦後長眼,一個側身避過,劍勢卻因此一滯。
隱塵抓住機會,一掌拍向花無缺胸口。花無缺輕飄飄地後退幾步,避開了這一掌,卻也讓出了通往巷口的路。
"走!"隱塵再次吼道,"去找葉翎!他在鎮東的老槐樹下等你!"
姬月歌猶豫了一瞬,但看到隱塵決絕的眼神,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她轉身沖向巷口,身後傳來花無缺的冷笑和隱塵的怒吼。
"你以爲她能逃得掉?"花無缺的聲音如附骨之疽,"整個黑市都是我們的人!"
姬月歌沒有回頭,全力奔跑。黑市的街道錯綜復雜,她只能憑記憶向鎮東方向逃去。身後隱約傳來腳步聲,不止一人。
轉過一個拐角,她突然撞上了一個人。抬頭一看,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腰間掛着各種奇怪的器具。
"小丫頭,慌慌張張的幹什麼?"壯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喲,這不是百曉生的客人嗎?"
姬月歌剛要掙扎,壯漢卻壓低聲音道:"別出聲,跟我來。"
他將姬月歌拉進旁邊的一家店鋪。店內昏暗潮溼,架子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
"你是誰?"姬月歌警惕地問,手悄悄摸向腰間的備用匕首——幸好她習慣隨身帶兩把武器。
"老金,黑市的兵器匠。"壯漢快速說道,"百曉生對我有恩。他臨死前傳信給我,讓我幫你。"
"臨死前?"姬月歌心頭一震,"百曉生他..."
"死了。"老金神色黯然,"七絕門下的手。他們不會放過任何知道密令秘密的人。"
他從櫃台下取出一個小包袱:"這裏有幹糧、藥物,還有..."他頓了頓,取出一枚小巧的金屬球,"煙霧彈,危急時用。"
姬月歌接過包袱:"謝謝。但我得去找我的朋友..."
"別傻了!"老金打斷她,"現在黑市裏至少有二十個七絕門的殺手在找你。從後門走,沿着河一直向東,天亮前能到白楊鎮。"
他剛說完,店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老金臉色一變:"他們來了!快走!"
姬月歌從後門溜出,聽到前門被踹開的聲音和老金的怒吼:"幹什麼?私闖民宅啊?"
她不敢停留,沿着老金指的方向一路狂奔。河邊的小路溼滑難行,幾次差點摔倒,但她咬牙堅持。身後遠處隱約有火把的光亮,追兵顯然沒有放棄。
跑了約莫半個時辰,姬月歌實在撐不住了,躲進河邊的一叢蘆葦中喘息。夜風吹過蘆葦,發出沙沙的響聲,掩蓋了她急促的呼吸聲。
追兵的火把從遠處經過,沒有發現她的藏身之處。等火光完全消失,她才敢稍微放鬆,檢查老金給的包袱。
除了幹糧和藥物,還有一張簡陋的地圖,標注了到白楊鎮的路線。最讓她意外的是,包袱底層藏着一封信,信封上寫着"姬家後人親啓"。
姬月歌小心地拆開信封,裏面是一張泛黃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借着月光,她勉強能辨認出內容:
"姬家後人:
若你讀到這封信,說明百曉生已遭不測。七絕密令事關重大,絕不可落入七絕門之手。二十年前,七絕門創始人影絕與'門'後的存在達成契約,獲得超凡力量,代價是每十年獻祭一個武林世家。姬家只是其中之一..."
信的內容到此中斷,後面幾行字被血跡模糊,無法辨認。最後只有一行小字:"找青雲劍宗白長老,他知曉全部事實。"
姬月歌的手微微發抖。獻祭?姬家三十餘口人命,竟然只是一場祭祀?她想起那晚的血與火,想起父母臨死前的眼神,胸口如壓了一塊巨石,幾乎無法呼吸。
遠處再次傳來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姬月歌迅速收好信件,悄無聲息地沿着河岸繼續前進。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黎明將至。
白楊鎮比黑市小得多,但同樣魚龍混雜。姬月歌按照老金地圖上的標記,找到了一家名爲"醉仙居"的小客棧。客棧老板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看到姬月歌獨自一人,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小姑娘,一個人?"她遞上一杯熱茶。
姬月歌點點頭,沒有多言。她需要休息,更需要思考下一步計劃。青雲劍宗的白長老...是秦淵提到過的那個與七絕門勾結的封塵長老嗎?還是另有其人?
"最近鎮上不太平。"老太太自顧自地說道,"聽說七絕門在找什麼人,到處設卡盤查。"
姬月歌心頭一緊:"七絕門在這裏也有勢力?"
"哪兒沒有他們的人啊。"老太太嘆了口氣,"連官府都睜只眼閉只眼。聽說他們的門主能呼風喚雨,殺人於千裏之外呢!"
姬月歌知道這是誇大其詞,但也說明七絕門的勢力確實龐大。她必須更加小心。
"婆婆,我想打聽個人。"她壓低聲音,"青雲劍宗的白長老,您聽說過嗎?"
老太太的手突然一抖,茶水灑了出來。"你...你問他做什麼?"
"有人讓我帶個口信給他。"姬月歌編了個謊。
老太太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湊近姬月歌耳邊:"白長老二十年前就死了,據說是練功走火入魔。但他有個女兒,叫白素,現在是飛花谷的谷主。"
白素!姬月歌心頭一震。這不正是秦淵和葉翎要帶她去的地方嗎?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
"謝謝婆婆。"她取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能給我間安靜的房間嗎?我想休息一下。"
老太太帶她上了二樓最裏面的一間小屋。房間簡陋但幹淨,窗戶正對着一片竹林,視野開闊,便於觀察外面的動靜。
姬月歌關好門窗,取出那枚從姬家莊園帶出的密令。玉片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澤,上面的符號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跳動。她仔細回憶百曉生和老金的話,試圖拼湊出更多線索。
七絕門、獻祭、契約、門後的存在...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讓她既困惑又恐懼。更讓她不安的是隱塵和秦淵的下落。隱塵是否從花無缺手中逃脫?秦淵又在哪裏?那個假冒秦淵的人說葉翎在老槐樹下等她,是陷阱還是...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姑娘,"老太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下面有官差查房,說是找個小姑娘。"
姬月歌心頭一緊。官差?還是七絕門假扮的?她迅速收起密令,推開窗戶查看。樓下站着幾個穿官服的人,但他們的站姿和眼神明顯是練家子,絕非普通差役。
"我馬上好。"她應了一聲,迅速做出決定——從窗戶逃走。
窗外的竹林離得不遠,以她的輕功應該能跳過去。姬月歌剛爬上窗台,門就被猛地踹開。一個"官差"沖了進來,看到她後大喊:"在這裏!"
姬月歌沒有猶豫,縱身躍向竹林。就在她騰空的瞬間,一道銀光從身後射來,擦過她的手臂,帶起一串血珠。她咬牙忍住疼痛,落在竹枝上,借着竹子的彈性再次躍起,幾個起落後就消失在了竹林深處。
手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姬月歌不敢停留。她知道七絕門不會輕易放棄,必須盡快離開白楊鎮。
穿過竹林是一片麥田,正值收獲季節,金黃的麥浪一望無際。姬月歌鑽進麥田,利用高大的麥稈隱藏身形,向東方前進。
正午時分,她終於走出了麥田,來到一條小路上。遠處有個茶棚,幾個農夫打扮的人正在歇腳。姬月歌檢查了一下手臂的傷口,不算深但需要處理。她撕下一截衣袖簡單包扎,然後向茶棚走去。
"小姑娘,趕路啊?"茶棚老板是個和善的中年人,遞給她一碗涼茶。
姬月歌點點頭,接過茶碗一飲而盡。她正想打聽去飛花谷的路,突然注意到茶棚角落裏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青色長衫,劍眉星目,肩頭包扎着傷口。
秦淵!
姬月歌的手一抖,茶碗差點掉在地上。是真的秦淵還是又一個假冒者?她悄悄摸向腰間的匕首,警惕地觀察着。
秦淵似乎也看到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隨即又變得警惕。他沒有立即相認,而是用指尖在桌上輕輕敲擊——三長兩短,停頓,再兩短一長。
這個節奏...姬月歌心頭一震。和隱塵在黑市用的暗號一模一樣!是巧合還是...
她猶豫片刻,決定試探一下。走到秦淵對面坐下,低聲道:"天幹物燥。"
秦淵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回答:"小心火燭。"
暗號對上了!但姬月歌依然不敢放鬆:"你的傷怎麼樣了?"
"無礙。"秦淵的聲音很輕,"葉翎幫我處理過了。"
"他在哪?"
"安全的地方。"秦淵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能跟我來嗎?"
姬月歌盯着他的眼睛,試圖找出破綻。但那雙眼睛清澈堅定,與假冒者的陰鷙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他肩上的傷口位置與昨晚那個"秦淵"受傷的位置一致。
"好。"她最終點頭,"但我要先知道,隱塵怎麼樣了?"
秦淵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他...犧牲了自己,讓我和葉翎逃脫。"他頓了頓,"他讓我告訴你,'靈蛇匕的秘密在柄端'。"
這句話讓姬月歌心頭一震。隱塵確實曾暗示過匕首有秘密,但從未詳細說明。這個秦淵知道這點,很可能是真的。
"走吧。"她站起身,"帶我去見葉翎。"
秦淵付了茶錢,帶着姬月歌離開茶棚,沿着小路向山裏走去。路上,他簡要講述了昨晚的遭遇——隱塵拖住花無缺後,他和葉翎趁機逃脫,但中途失散。天亮後他才在約定地點找到葉翎。
"那個假冒我的人..."秦淵的聲音帶着怒意,"是七絕門的右使花無缺,擅長易容和暗殺。他模仿了我的劍法,但不夠純熟。"
姬月歌沒有提及密令和老金的信,她想先見到葉翎再作打算。
山路越來越陡,最終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前。秦淵吹了聲口哨,片刻後,葉翎從洞中走出,一襲白袍沾滿血跡,臉色蒼白如紙。
"姬月歌!"葉翎露出虛弱的笑容,"謝天謝地你沒事。"
姬月歌剛要上前,突然注意到葉翎站姿的異樣——他習慣性地將重心放在左腳,而眼前的"葉翎"卻明顯偏向右側。
她猛地停下腳步,手按在匕首上:"你不是葉翎!"
"葉翎"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變成了猙獰:"聰明的丫頭。可惜...太晚了。"
從山洞中又走出三個黑衣人,封住了所有退路。姬月歌看向秦淵,後者卻面無表情地站到了黑衣人一邊。
"你...也是假的?"她的聲音顫抖着。
"不,他是真的。"假葉翎冷笑道,"只是他比你以爲的要復雜得多。"
秦淵避開姬月歌的目光,聲音低沉:"對不起...我父親是七絕門的人。我...別無選擇。"
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姬月歌的心髒。她最後的依靠,竟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