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器堂原本由趙虎的表兄張師兄負責,如今蘇默接手,消息傳開,不少弟子都替他捏了把汗。張師兄在器堂經營多年,人脈頗廣,又與趙虎交好,沒人相信他會甘心讓權。
蘇默卻沒多想,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器堂。器堂不大,分裏外兩間,外間放着待修復的法器,裏間是材料庫。張師兄坐在外間的椅子上,見蘇默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帶着嘲諷:“喲,這不是‘修復天才’嗎?怎麼,真打算搶我的飯碗?”
“張師兄言重了。”蘇默平靜道,“弟子只是奉命行事,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師兄指點。”
“指點?”張師兄冷笑一聲,指了指牆角的一堆破銅爛鐵,“這些都是內門師兄淘汰的法器,沒人能修好,你要是能修好三件,我就認你這個師弟。”
蘇默看向那堆法器,大多是劍、刀、幡之類的低階法器,損壞嚴重,有些甚至連器紋都磨平了。普通修復師確實難以入手,但對看過《天工》殘卷的蘇默來說,並非毫無辦法。
“弟子試試。”
蘇默沒再多說,拿起一件斷裂的鐵劍,坐在工作台前,拿出玄規尺和修復工具。他沒有急於動手,而是先用玄規尺感應劍內的器紋走向——《天工》殘卷記載,任何法器都有“靈”,修復不僅要補全形態,更要喚醒器陣,器紋便是器靈的脈絡。
一炷香後,蘇默開始動手。他先用靈鐵熔漿填補斷裂處,再用玄規尺小心梳理器紋,最後以靈力溫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看得周圍的弟子嘖嘖稱奇。
“叮——”
鐵劍修復完成,劍身閃過一絲寒光,比完好時更顯鋒利。
張師兄的臉色微變,卻嘴硬道:“不過是運氣好,再來一件。”
蘇默拿起一面破損的“防御盾”,盾面布滿裂紋,顯然是被強力擊碎的。他用靈膠填補裂紋,再以銀線勾勒防御陣紋,最後注入一絲靈力激活——防御盾亮起淡青色的光暈,裂紋處竟比其他地方更堅固。
“第二件。”蘇默將防御盾放在一旁,拿起最後一件法器——一支斷了穗的“傳訊幡”。傳訊幡的器紋最復雜,稍有不慎就會徹底損毀。
張師兄的目光緊緊盯着蘇默的動作,手心微微出汗。他篤定蘇默修不好傳訊幡,這幡是他特意找來的,器紋早已錯亂,就算是築基期的修復師也未必能修好。
蘇默卻異常專注,他沒有直接梳理器紋,而是用玄規尺在幡面輕輕敲打,仿佛在傾聽什麼。片刻後,他忽然動手,以靈針刺向幡杆的七個節點,每刺一下,幡面的紋路就亮起一絲——這是《天工》殘卷裏的“叩靈術”,通過特定的節奏喚醒器陣,讓錯亂的器紋自行歸位。
半個時辰後,傳訊幡修復完成。蘇默注入靈力,幡面無風自動,發出一道微弱的靈光,顯然已經能正常傳訊。
周圍的弟子爆發出一陣喝彩,看向蘇默的眼神充滿了敬佩。張師兄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猛地站起來,卻被剛進門的劉執事喝住:“吵什麼?”
“劉執事!”張師兄像是找到了救星,指着蘇默道,“這小子用旁門左道修復法器,這些法器看似完好,實則暗藏隱患,要是傷了內門師兄,誰來負責?”
劉執事皺了皺眉,拿起修復好的鐵劍仔細檢查,又注入靈力試了試,臉色緩和下來:“修復得不錯,比你之前修的還穩妥。張師弟,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張師兄還想爭辯,卻被劉執事冷冷一眼制止:“從今天起,器堂就交給蘇默打理,你去看守材料庫吧。”
張師兄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違抗執事命令,惡狠狠地瞪了蘇默一眼,轉身進了材料庫。
蘇默接管器堂後,行事低調,修復法器時從不藏私,遇到復雜的問題還會與其他弟子探討。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弟子認可了他,甚至有人特意來請教修復技巧,器堂的氣氛比以前融洽了許多。
石驚弦和王順也常來器堂幫忙,石驚弦力氣大,負責搬運沉重的法器,王順心思細,幫着整理材料,三人配合默契,倒也其樂融融。
這日傍晚,蘇默正在修復一件內門弟子的“流雲劍”,忽然聽到外間傳來爭吵聲。他走出去,只見一個青衣弟子正指着王順怒罵:“好你個小雜役,竟敢偷我的‘聚靈玉’!”
王順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擺手:“我沒有!李師兄,我根本沒碰過你的東西!”
那青衣弟子是內門的李師兄,與趙虎交好,此刻拿着一塊碎裂的聚靈玉,眼神凶狠:“不是你偷的,難道是它自己長腿跑了?剛才只有你在材料庫附近,不是你是誰?”
周圍的弟子圍了上來,議論紛紛。
“聚靈玉可是三階靈材,挺貴重的。”
“王順看着不像偷東西的人啊……”
“不好說,誰知道是不是裝的?”
蘇默皺了皺眉,走到王順身邊:“李師兄,話不能亂說,有證據嗎?”
“證據?”李師兄冷笑一聲,指着王順的衣角,“這是什麼?”
衆人看去,只見王順的衣角沾着一絲白色粉末,正是聚靈玉破碎後留下的痕跡。王順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整理材料時不小心蹭到的……”
“蹭到的?”李師兄步步緊逼,“聚靈玉放在材料庫最裏面,你怎麼會蹭到?我看你就是賊喊捉賊!”
蘇默目光掃過李師兄,又看向材料庫的方向,忽然注意到李師兄的袖口沾着一絲黑色的纖維——那是材料庫特有的“玄鐵絨”,只有接觸過玄鐵才會沾上。他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走到材料庫門口,假裝檢查材料,實則運轉《觀微錄》,果然在聚靈玉的存放處發現了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與李師兄身上的氣息一致。
“李師兄,你確定聚靈玉是在這裏丟的?”蘇默忽然問道。
李師兄一愣,隨即道:“當然!我親眼看到放在這裏的!”
“那便奇怪了。”蘇默指着存放處的灰塵,“這裏的灰塵完好,沒有被翻動的痕跡,反倒是你袖口的玄鐵絨,與材料庫最裏面的玄鐵一致——你剛才,應該是自己打碎了聚靈玉,再嫁禍給王師弟吧?”
李師兄臉色一變:“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問問劉執事便知。”蘇默朗聲道,“聚靈玉破碎時會釋放特殊的靈氣波動,劉執事手裏的‘測靈鏡’一照便知,這波動是從你身上來的,還是從王師弟身上來的。”
周圍的弟子紛紛附和:“對!用測靈鏡照照便知!”
李師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沒想到蘇默如此敏銳,竟能從細節中看出破綻。他本是受趙虎所托,故意打碎聚靈玉嫁禍王順,想逼蘇默動手,再趁機誣陷他毆打內門師兄,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就在這時,劉執事聞訊趕來,聽聞事情經過,立刻拿出測靈鏡。鏡面亮起淡藍色的光暈,照向李師兄時,光暈劇烈波動,顯然他身上殘留着聚靈玉的靈氣;照向王順時,光暈卻平靜無波。
“李師弟,你還有何話可說?”劉執事臉色一沉。
李師兄面如死灰,再也裝不下去,只能低頭道:“弟子……弟子知錯。”
“罰你面壁思過一月,抄寫門規百遍!”劉執事厲聲喝道,又看向王順,“你沒事吧?以後小心些。”
王順連忙道謝,看向蘇默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周圍的弟子看着蘇默,眼神又變了幾分——這不僅是修復天才,心思還如此縝密,連內門師兄的算計都能識破,看來以後沒人敢輕易招惹了。
風波平息,蘇默回到裏間繼續修復流雲劍。當玄規尺觸碰劍刃時,尺身忽然微微震動,劍刃上竟浮現出一道模糊的紋路,與玄規尺的流雲紋隱隱呼應。
蘇默心中一動,仔細觀察那道紋路——這不是流雲劍原本的器紋,更像是某種……封印?
他嚐試着用靈力引導,那道紋路竟緩緩融入玄規尺,尺身的灰色光暈亮了一分,同時,一段殘缺的信息涌入他的腦海——“玄規……天工…………”
信息轉瞬即逝,蘇默卻愣在原地。
玄規尺、天工遺跡、流雲劍上的封印……這三者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
夜色漸深,器堂的弟子陸續離開,蘇默卻還在琢磨那道紋路。忽然,窗外閃過一道黑影,動作極快,顯然是個高手。蘇默立刻熄滅油燈,躲在門後,運轉《觀微錄》感應——那黑影的氣息陰冷,帶着一股熟悉的惡意,與趙虎、李師兄同源,卻更加強大。
黑影在器堂外徘徊片刻,似乎在確認什麼,隨即悄然離去。
蘇默走出器堂,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
這絕不是趙虎或李師兄能請來的人。
外門平靜的水面下,似乎還藏着更深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