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八號庭院內，氣氛熱烈又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
幾位剛領了賞的贅婿圍坐在一起，話題自然離不開“耕耘”大業。
王鐵柱頂着黑眼圈，率先開口，語氣帶着七分羨慕三分懇求：
“二牛哥，你就別藏私了！給大夥兒傳授點真經唄！俺們都快被自家婆娘逼得跳崖了！你說你咋就那麼準呢？”
他邊說邊朝李二牛擠眉弄眼。
其他幾位贅婿也紛紛附和，目光灼灼地盯着紅光滿面的李二牛。
李二牛驚人的“命中率”簡直成了西苑未解之謎，同樣賣力，爲何他就能讓三位夫人接連有喜，而他們讓一位懷上都困難重重？
這讓他們堅信，李二牛手裏肯定握着什麼不傳之秘。
衆人的吹捧讓李二牛很是受用，他憨厚地撓了撓後腦勺，嘿嘿笑道：“其實……也沒啥訣竅。”
“俺娘說啦，身子骨是本錢！俺從小就下地幹活，吃得飽睡得香，力氣足！
還有就是……就是別想太多，該使勁的時候使勁，該歇着的時候歇着，聽俺婆娘的話準沒錯！”
他分享的經驗樸實無華，甚至有些粗鄙，但配合他那副敦實健碩的身板和“三喜臨門”的戰績，竟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衆人聽得連連點頭，恨不得拿小本本記下來。
經驗分享完畢，氣氛正酣。一位坐在角落，名叫趙四的贅婿，眼珠一轉，忽然問道：
“二牛哥，你大哥許青……他那邊咋還沒動靜？這都三月了，你家大嫂……”
他沒把話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莫非是許青不行？
李二牛一聽有人說自己大哥不行，濃眉立刻豎了起來，甕聲甕氣地反駁道：
“瞎說啥呢！俺大哥身體好着呢！他是幹大事的人！心思都在修煉和研習符籙大道上！大嫂賢惠，自然支持大哥先做正事！”
他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研習符籙？”衆人聞言皆是一愣。
王鐵柱下意識脫口而出：“許青？九品劣靈根那個？他去研習符籙？”
霎時間，庭院裏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議論和低低的嗤笑聲。
“符籙？那可是吃天賦、燒靈石的活計！他一個九品劣靈根……”
“唉，年輕人嘛，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九品靈根，老老實實完成家族任務，生兒育女才是正途啊！”
“可不是嘛！我六品靈根，想想那符筆符紙的價格都肝顫，壓根不敢碰！他倒好……”
“白白浪費靈石！聽說他把家底都掏空了買符筆符紙？嘖嘖，有這靈石，不如給嫂子買點補品，說不定早懷上了！”
“總有人不甘平庸，可也得看清自己幾斤幾兩不是？”
各種搖頭嘆氣，夾雜着對許青“不自量力”、“異想天開”的評價，如同細密的針尖扎向李二牛。
他大哥在他心中是頂厲害的人物，豈容這些人如此貶低？
“你們懂個啥！”李二牛猛地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聲音也粗了幾分，“俺大哥可是問心幻境考核第二名！心境、意志都是一等一的！他既然去學，肯定有天賦！”
他揮舞着蒲扇般的大手，試圖爲許青正名。
趙四嗤笑一聲，慢悠悠道：“二牛哥，問心幻境考的是心性和意志不假，可跟畫符的天賦那是八竿子打不着！”
“符籙之道，講究的是對靈力入微的操控，對符文天生的感悟力，還有那燒錢堆出來的經驗！九品靈根……嘿，靈力控制這一關就卡死了！”
“就是就是！”衆人紛紛點頭附和。
李二牛不善言辭，被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面紅耳赤，胸膛起伏，眼看就要發火。
王鐵柱見狀，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說許青幹啥！咱還是繼續說生孩子的事！二牛哥，你剛才說那個姿勢……”
衆人見李二牛真動了氣，也識趣地不再談論許青，話題又轉回了“耕耘”大業上。
只是在心底，那份對許青不自量力的嘲諷和不屑，更加根深蒂固了。
“一個九品劣靈根，也想當符師？簡直癡人說夢！”
“嘖，總有人認不清現實，白白糟蹋靈石。”
“我六品靈根都不敢想的事，他倒敢……真是無知者無畏！”
……
就在西苑衆仙苗對許青學符之事嗤之以鼻，腹誹不已時，許青本人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半山腰的百工閣。
他步履沉穩，神情平靜，手中提着一個不起眼的粗布小袋。
三個月足不出戶的苦修，讓他身上多了幾分沉靜內斂的氣質，眼神也更加明亮深邃。
櫃台後的掌櫃正低頭撥弄着算盤，聽到腳步聲，習慣性地抬眼。
當看清來人時，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是他。
那個三個月前，掏空家底買了支劣質符筆和一堆基礎材料，一頭扎進制符死胡同的許家贅婿。
掌櫃幾乎可以肯定，這年輕人是耗光了材料，碰得頭破血流，又不甘心，再次來購買符紙靈墨，準備繼續撞南牆了。
唉，年輕人，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掌櫃調整了一下表情，換上職業性的平淡：“客人需要點什麼？符紙還是靈墨？青茅符紙還是一靈石十張……”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許青並未走向符籙材料區，而是徑直來到了櫃台前。
在掌櫃略帶疑惑的目光注視下，許青平靜地將手中的粗布小袋放在櫃台上，開口問道：
“掌櫃，不知百工閣……可收購基礎符籙？”
“收購符籙？”掌櫃明顯愣了一下，以爲自己聽錯了。
他上下打量了許青一眼，煉氣二層的修爲，這倒讓他有點意外，看來這贅婿修煉還算勤勉，但九品靈根的桎梏擺在那裏。
一個剛接觸制符幾個月，資質又如此低劣的年輕人，能畫出什麼像樣的符籙？
恐怕連勉強成型的廢符都畫不出幾張吧？
多半是畫了幾張勉強能看的，就想來碰碰運氣？
掌櫃心中雖然不以爲然，但開門做生意，基本的規矩還是要講的。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公事公辦地點點頭：“收自然是收的。”
“不過，百工閣只收品質合格的基礎符籙。品質太次或者失敗的，恕不接收。”
他特意強調了“合格”二字，言下之意很明顯。
“明白。”許青仿佛沒聽出掌櫃的弦外之音，伸手解開了粗布小袋的系繩。
袋口敞開，露出了裏面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十張符籙。
紙張是最低等的青茅符紙，符墨也是最基礎的黑引靈墨，看上去平平無奇。
掌櫃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張。
這是一張“引氣符”。
他原本打算隨便掃一眼就找個理由打發了，畢竟一個九品劣靈根的新手能畫出什麼像樣的符籙。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符籙的紋路上時，那懶散的眼神瞬間凝固了！
符紋線條流暢、均勻，轉折處圓潤自然，靈力節點清晰飽滿。
整張符籙透着一股穩定而內斂的靈光波動，雖然微弱，但極其扎實！
這絕非新手能繪制出來的！
甚至比許多制符學徒畫的還要規整！
雖然品質標“略有瑕疵”，但那點瑕疵在掌櫃看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完全達到了合格標準。
掌櫃臉上的漫不經心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訝和一絲凝重。
他放下這張引氣符，又迅速拿起第二張——這是一張“輕身符”。
符紋更加復雜一些，但線條的勾勒同樣精準流暢，靈力流轉的脈絡清晰可感，品質赫然也達到了“合格”！
掌櫃的呼吸微微一滯。他不再猶豫，又拿起第三張——清潔符。同樣穩定扎實，品質“合格”！
他一張張飛快地檢查下去，越看越是心驚！
袋子裏十張符籙，三種基礎符籙都有，引氣符居多，品質從“略有瑕疵”到“合格”不等，輕身符和清潔符則基本是“合格”品質。
十張基礎符籙都是“合格”品質！！
一個接觸制符才三個月、九品劣靈根的贅婿，居然能夠繪制出品質合格的基礎符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