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江夜扔掉手中斷成兩截的木弓,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江峰身邊。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江峰的左腿上,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傷口深可見骨,是被虎爪硬生生撕下了一大塊肉,周圍的皮肉都翻卷開來,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滲。
“別動。”
江夜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卻透着一股冷靜。
他沒有絲毫猶豫,“嘶啦”一聲,從自己身上那件本就破爛的麻衣下擺,撕下了一長條還算幹淨的布料。
他繞到江峰身後,用膝蓋頂住他的背,讓他保持坐姿,然後用布條在他的部,那個血窟窿的上方,狠狠地打了個死結,用盡力氣勒緊。
劇痛讓昏沉的江峰猛地一顫,倒吸一口涼氣,人也清醒了幾分。
他終於如夢初醒,一把抓住了江夜正在他腿上忙活的手。
那只手,骨節分明,溫暖而有力。
是真實的。
“阿夜……”江峰的聲音幹澀沙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後怕與茫然,“真的是你……我……我不是在做夢?”
他看着幾步外那頭死透了的吊睛白額虎,又看看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弟弟,腦子裏依舊是一團漿糊。
“哥,你沒做夢,我還活着,你也活着。”
江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亂動,省點力氣。
他抬起頭,目光快速掃過四周。
這片林子陰森潮溼,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別的野獸,必須盡快離開。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不遠處,一處背陰的崖壁下。
那裏,幾塊青苔斑駁的岩石縫隙間,長着一株不起眼的植物。
它約莫一尺來高,頂上開着一簇淡紫色的小花,花下結着一小串鮮紅欲滴的果子,如同瑪瑙一般。
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幽香,正從那植株上散發出來,在這片混雜着血腥和腐臭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獨特。
江夜的心,猛地一跳。
他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
離得近了,那股異香越發清晰,聞上一口,都讓人覺得精神一振。
江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周圍的雜草。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順着植株的根部,極爲耐心地將周圍的泥土一點點刨開。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
江峰靠在樹上,看着弟弟奇怪的舉動,滿頭霧水。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有心思去挖一棵野草?
隨着泥土被一層層剝離,一截黃褐色的根莖,漸漸露出了真容。
江夜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他扔掉樹枝,直接用手,輕輕地,將根莖周圍的土全部撥開。
當整株植物被完整地從土裏起出時,江夜的眼睛裏,爆發出了一陣狂喜的光芒。
那哪裏是什麼普通的植物根莖!
分明就是一根完整的野山參!
它通體呈黃褐色,主根粗壯,形態酷似一個盤腿而坐的小人,頭、身、四肢,一應俱全。根須分明,幾乎沒有斷裂。參上的紋路,更是細密而深刻,一圈一圈,記錄着它不凡的歲月。
百年!
這絕對是一株上了百年的極品野山參!
江夜心髒砰砰狂跳,這可真救命的寶貝!
他不再耽擱,用手指在那細長的參須上,掐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小段,快步走回江峰身邊。
“哥,張嘴。”
江峰愣愣地看着弟弟手裏那截黃不拉幾的根須,滿臉疑惑。
“這是什麼?”
“別問,吃了。”
江夜不容分說,直接將那小段參須塞進了江峰幹裂的嘴裏。
一股濃鬱的苦澀伴隨着奇特的甘香瞬間在口腔中化開。江峰下意識地咀嚼了兩下,將那參須咽了下去。
幾乎是瞬間,江峰就感覺到一股熱氣從丹田升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原本因爲失血過多而冰冷的身體,漸漸回暖,腦袋裏那種昏沉的感覺也一掃而空,甚至連腿上傷口的疼痛都減輕了不少。
不過是片刻功夫,江峰那張慘白如紙的臉,竟肉眼可見地恢復了一絲血色。
他震驚地看着江夜。
“阿夜……這……這是神藥?”
“差不多吧。”江夜笑了笑,將剩下的野山參用布小心翼翼地包好,貼身藏了起來。
有了這人參吊着命,江峰的狀況算是暫時穩住了。
兄弟倆歇了片刻,江峰的精神頭明顯好了許多,甚至能自己撐着坐起來了。
他看着地上那頭小山似的猛虎,又看看身旁忙活的弟弟,感覺自己這一上午的經歷,比前半輩子加起來都離奇。
“阿夜,這老虎……咱們怎麼辦?”江峰問。
這可是虎王,一身都是寶。虎皮、虎骨、虎肉,甚至虎鞭,拿到鎮上,都能賣出天價。
“怎麼辦?當然是帶回家。”江夜說得理所當然。
他走到虎屍旁,試着拽了拽老虎的一條腿。
沉!
這畜生少說也有四五百斤重。
江峰苦笑一聲:“別費勁了,咱們倆根本弄不動,等我們回去叫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江夜深吸一口氣,扎穩馬步,雙手抓住老虎的兩條後腿,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
“起!”
在江峰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頭重達數百斤的猛虎,竟然被江夜硬生生地從地上拖了起來!
江夜就這麼拖着一頭比他還大的猛虎,走到了江峰面前,然後臉不紅氣不喘地蹲下身。
“哥,上來,我背你。”
江峰:“……”
他看着弟弟那並不算魁梧,甚至有些單薄的後背,又看了看他手裏拖着的猛虎,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徹底不夠用了。
這他娘的還是人嗎?
天色已近黃昏,殘陽如血,將整片山林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橘紅色。
鬼見愁的山道上,出現了一副奇異畫面。
一個年輕人,背上背着一個高大的漢子,手裏……還拖着一頭小山般的吊睛白額虎。
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穩。
數百斤的重物,在他手中仿佛沒有重量。
江峰趴在弟弟的背上,感受着身下傳來的平穩力量,聽着耳邊猛虎屍體在地上拖行的“沙沙”聲,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他想問,阿夜,你什麼時候力氣變得這麼大了?
他想問,阿夜,你那手箭術是跟誰學的?
可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
“阿夜,慢點……哥不急。”
“沒事。”江夜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依舊平穩,“天快黑了,嫂子和夢夏她們該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