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份的北京，互聯網上的熱浪比天氣更灼人。李承曜坐在公司臨時辦公室裏，剛打開電腦，彈出的論壇帖子就晃得他眼睛發花——“劉天仙變性實錘？”“生日宴天價開銷曝光，背後金主是誰？”“北電校花耍大牌被退學”……各種標題黨黑料鋪天蓋地，點開帖子，裏面全是斷章取義的截圖和匿名爆料。
他皺着眉滑動鼠標，前世他對娛樂圈這些八卦不怎麼關注，但也隱約記得劉天仙早年確實被黑得很慘，後來靠作品才慢慢扭轉口碑。“估計這姑娘現在要麼躲在學校宿舍，要麼回老家了。”李承曜心裏嘀咕，關掉網頁——他不是聖母，沒必要摻和娛樂圈的渾水，只是有點唏噓，這麼年輕的姑娘要承受這麼多惡意。
剛處理完陳默發來的《植物大戰僵屍》音效測試文件，李承曜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頭都在響。這半個月忙着盯裝修、面試員工、對接版權，他幾乎沒怎麼運動。摸了摸口袋裏的車鑰匙，他突然想去北電的籃球場——離公司不遠，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抱着籃球站在二教樓前的籃球場邊，李承曜望着空蕩蕩的場地發怔。重生回來半年多，從哈爾濱的網吧到北京的兩家公司，從4.8萬的啓動資金到賬戶裏的五千多萬，他總算把公司注冊、搬遷、人員調配這些頭疼事理了個大概，如今終於能喘口氣——可這口氣剛鬆到一半，渾身的運動細胞就又癢得不行了。
“媽的，這具身子才二十一歲，不打夠本兒可虧大了。”他拍了拍籃球，牛皮材質的球面在陽光下泛着光。正午的日頭毒得能曬化柏油路，籃球場的水泥地燙得能煎雞蛋，遠處的蟬鳴有氣無力，像是被曬蔫了。李承曜走到樹蔭下的石凳上坐下，眯着眼打了個盹，夢裏都是代碼和裝修圖紙，直到被一陣籃球撞擊地面的“砰砰”聲吵醒。
等眼皮子打架的勁兒過去，他拍了拍球，沿着球場邊溜達。暑期留校的學生不多，零星幾個扛着球的男生聚在籃下投籃，其中一個染着黃毛的男生見他過來，扯着嗓子喊：“哥們兒，組隊不？我們這邊缺個控衛！”
李承曜挑眉：“行啊，湊個八人局？三對三太沒意思，打25分一局。”
“得嘞！”黃毛一揮手，“剛好那邊還有三個哥們，湊齊八個人！”很快，球場上就聚齊了人，李承曜掃了眼對手——有倆身高過一米九的中鋒，剩下的也都是精瘦的運動型，穿艾弗森復古球衣的男生尤其扎眼，運球時腦袋跟着節奏一點一點，拽得不行。
“怎麼分？轉球還是猜拳？”李承曜故意往人堆裏一站，假裝看手機。
“轉球！轉球公平！”黃毛把球往地上一拋，“我先來！”籃球在地上飛速旋轉，最後穩穩停在穿艾弗森球衣男生的腳邊。“得，你們隊先挑人。”黃毛撇撇嘴。
第一節打得鬆鬆垮垮。李承曜刻意收斂了手感，傳球時故意慢半拍，好讓隊友有表現機會。黃毛叫趙磊，是北電表演系的，運球只會直線沖，每次都被對手帽下來；另一個隊友是編導系的，投籃準但防守稀爛。可打着打着李承曜就發現不對——對面那穿艾弗森球衣的男生，運球時手腕壓得極低，變向速度快得像道影子，好幾次把趙磊晃得差點摔跟頭。
“操，這哥們兒有點東西。”李承曜心裏犯嘀咕，手上卻沒停。他故意漏出右邊空當，那艾弗森球衣男生果然上當，一個急停變向就想突破，李承曜早有準備，側身一擋，幹淨利落地斷下球。“喲，還會防守呢？”艾弗森球衣男生嗤笑一聲。
可接下來的幾個回合，李承曜故意放水，要麼傳球失誤，要麼投籃不進。比分很快被拉開到12:5。艾弗森球衣男生拍着球，開始叭叭叭地輸出垃圾話：“就這水平？我初中校隊的替補都比你們強！”他特意走到李承曜面前，“尤其你，傳球跟繡花似的，軟綿綿的沒勁兒，是不是沒吃過飯啊？”
李承曜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上輩子他打籃球最煩的就是這種仗着點本事就瞎咧咧的人，那時候他都四十多歲了，懶得跟小年輕置氣，可現在這副二十歲的身體裏，流淌的是滾燙的熱血！“怎麼？不服？”他抬起頭，眼神裏帶着點挑釁。
“不服你能咋地？”艾弗森球衣男生把球往地上一砸，“單挑啊？輸了的人請全隊喝可樂！”
場上瞬間安靜下來。趙磊趕緊拉了拉李承曜的胳膊：“哥，算了算了，打球嘛，圖個樂呵。”
“沒事。”李承曜掙開他的手，接過艾弗森球衣男生拋過來的球，掌心的溫度透過牛皮傳來，熟悉又陌生。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想起前世下了班在廣州街頭打野球的傍晚——那時候他頂着啤酒肚，被年輕人罵“老油條”，卻偏要在球場上爭口氣，投進壓哨三分時的快感，比籤成幾百萬的項目還爽。
“看好了。”他低聲說，屈膝運球，籃球在指尖靈活地轉動。
第一球，急停跳投。李承曜左手運球突破，突然一個後撤步，拉開半米距離，屈膝、壓腕，籃球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唰”地空心入網。“運氣！”艾弗森球衣男生嘴硬。
第二球，變向過人。他左手虛晃，右手突然變向，艾弗森球衣男生重心剛偏，李承曜已經從他右邊竄過去，低手上籃得手。“操！”男生罵了一句，臉色有點難看。
第三球，背身單打。李承曜背對防守，用後背頂住對方，感受着對手的力量，突然一個轉身勾手，籃球擦着籃筐後沿，“哐當”一聲落進網窩。“不可能！”艾弗森球衣男生急了，防守動作都變大了。
第四球，三分絕殺。李承曜在三分線外持球，連續胯下運球，突然一個拜佛，晃得對手跳起來，然後抬手就投，籃球穩穩落網。“4:0！”趙磊在旁邊歡呼，“承曜哥牛逼！”
場邊的人都圍了過來，連原本在投籃的幾個男生都停下了。等李承曜投進第五個三分時，艾弗森球衣男生終於扔了球，雙手撐着膝蓋喘粗氣：“哥，我服了！你這技術……擱校隊裏絕對是主力啊！”
李承曜擦了擦額角的汗，故意撓頭：“嗨，瞎打的。好久沒碰球了，手都生了。”
“拉倒吧！”艾弗森球衣男生湊過來，盯着他身上的24號湖人球衣，“你這身板，這手感，說你是體院的我都信。對了，你哪個系的？北電表演系的吧？長得挺有戲，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試鏡？”
李承曜樂了：“我？哈工大土木系的，剛畢業。來這邊是辦公司的。”
“我去！”艾弗森球衣男生一拍大腿，“難怪！我就說嘛，工科男打籃球就是不一樣——穩！”他伸手戳了戳李承曜的胳膊，“你這肱二頭肌，比我健身房的私教都扎實！平時沒少練吧？”
“還行，以前在學校經常打。”李承曜敷衍着，目光卻不自覺地瞟向二教樓的方向——上輩子這個時候，他應該在非洲的項目部指揮工人施工，頂着四十度的高溫，渾身是汗，腦子裏想的全是工程進度；而這輩子，他站在北電的籃球場上，和一群素不相識的年輕人打球，聽着他們喊“承曜哥”，聞着風裏飄來的烤腸香和冰汽水的甜味，這種感覺既陌生又踏實。
“走啊，請可樂去！”趙磊勾住李承曜的脖子，“說好的輸了請，不過今天這局，必須我請！承曜哥你這技術，簡直是我的偶像！”
李承曜笑着應下：“行，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接過球，最後一次拍了拍，籃球在地上彈起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爲這場青春的較量鼓掌。
“承曜哥，你認識劉天仙不？”趙磊一邊走一邊八卦，“就是我們表演系的，最近網上黑料可多了，聽說她都不敢來學校了。”
李承曜腳步頓了頓：“不認識。”
“唉，太可惜了。”趙磊嘆口氣，“她人可好了，上次我們拍作業，她還主動幫我們借道具。那些黑料一看就是假的，不知道誰在背後搞鬼。”
李承曜沒接話，心裏卻想着——娛樂圈本就復雜，劉天仙能走到後來的高度，必然有她的韌性。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不摻和、不評價，做好自己的事。
小賣部裏擠滿了留校的學生，李承曜買了一整箱北冰洋，分給打球的幾個人。李承曜擰開一瓶，冰鎮的汽水滑過喉嚨，涼意瞬間驅散了燥熱。他靠在牆上，看着趙磊他們打鬧，聽着他們聊劇本、聊試鏡、聊未來的夢想，突然覺得年輕真好——可以肆無忌憚地追夢，可以爲了一場籃球賽拼盡全力，可以因爲一瓶冰鎮汽水就開心半天。
“承曜哥，你公司是做啥的啊？”趙磊湊過來問，“以後我們拍畢業作品，能不能找你拉贊助？”
“做遊戲和影視投資的。”李承曜笑着說，“你們要是有好的劇本，可以拿給我看看，合適的話，說不定真能合作。”
“真的？”趙磊眼睛亮了，“那我回頭把我寫的劇本給你！是個青春校園題材的，保證好看！”
走出小賣部，晚風徐徐吹來，帶着一絲涼意。李承曜抱着籃球，往公司的方向走。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籃球在地上一跳一跳，像是在跟他一起節奏。他想起剛才球場上的熱血沸騰，想起趙磊他們的歡聲笑語，想起公司裏等着他的團隊和項目，心裏滿是踏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