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電話那頭，徹底沒了動靜。
死一般的安靜。
如果不是還能聽到輕微的電流聲，沈逸甚至會以爲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能想象得到。
此刻，電話那頭的海警局接線員小姐姐，表情該是何等的精彩。
一張小臉蛋上，絕對寫滿了大大的問號。
我是誰？
我在哪？
我接了個什麼報警電話？
直播間的觀衆們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彈幕直接笑瘋了。
【哈哈哈哈！我賭一包辣條，小姐姐的CPU已經燒了！】
【接線員：我剛剛是不是出現幻聽了？】
【剛抓了個逃犯，現在又刨出個聲呐？這趕海跟上貨似的！】
【主播，求求你當個人吧！給海警同志留條活路行不行？】
【心疼小姐姐三秒鍾，然後......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
【美麗國：我免費給你分享最新科技，你轉手就上交了？你禮貌嗎？】
【感謝美麗國老鐵送來的傳家寶！主播666！】
過了足足十幾秒。
電話那頭才終於傳來一道帶着顫音的、充滿不確定性的女聲。
“沈......沈先生？”
“嗯，是我。”沈逸淡定地回應。
“您......您說您又發現了一個......黑色的......長得像魚雷的......”
接線員小姐姐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虛，說到最後，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對。”沈逸言簡意賅地肯定了她的疑問。
“美麗國的，最新款聲呐探測器，專門竊聽咱們潛艇信號的那種。”
他補充得非常詳細。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這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加漫長。
直播間的觀衆們已經笑得在地上打滾了。
終於。
一聲幽幽的嘆息，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沈先生......您......您爲什麼趕個海，能跟別人這麼不一樣呢？”
這句發自靈魂深處的質問，帶着濃濃的委屈和一絲絲的崩潰。
我們海警局成立這麼多年，處理過的海上案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從來沒見過像您這樣的啊！
別人報警，是船壞了，人丟了，或者發現了走私偷渡。
您倒好。
先是精準定位了一個毫無頭緒的失蹤案的殺人凶手。
然後換個地方，一鏟子下去，又挖出了別國安放在我們領海的軍事設備？
您這趕的不是海。
您這是在趕我們的KPI啊！
沈逸聽着小姐姐那快要哭出來的語氣，強忍着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
“可能......這就是天賦吧。”
“......”
電話那頭的小姐姐，徹底無語了。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平復自己那快要爆炸的情緒。
三秒後。
她的聲音重新恢復了專業和冷靜，只是語速快得驚人。
“好的！沈先生！”
“我們完全明白了！”
“請您務必停留在原地！不要離開！也請您不要觸碰那個裝置！”
“我們馬上！立刻！就派人過去！”
“請您務必保證自身安全！”
說完，對方“啪”的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那急促的動作，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逸收起手機，對着直播鏡頭聳了聳肩。
“家人們，看到了吧？”
“這就是咱們海警同志的專業素養和出警效率。”
“突出一個字，快！”
直播間裏又是一片“哈哈哈”的海洋。
......
與此同時。
剛剛返回海警局，連屁股都沒坐熱的嚴隊長，正端着一杯熱茶，準備好好歇口氣。
抓捕行動非常順利。
嚴隊長只想喝完這杯茶，然後好好睡一覺。
就在他剛把茶杯湊到嘴邊，準備感受那份久違的愜意時。
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了。
一名年輕的警員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寫滿了焦急和震驚。
“嚴隊！嚴隊！”
“不好了！又出事了！”
嚴隊長端着茶杯的手，穩穩地停在半空中，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眼皮都沒抬一下，慢悠悠地吹了吹茶葉沫子。
“慌什麼？”
“天塌下來了？”
“嚴隊！”年輕警員喘着粗氣，指着門外，“報警中心剛接到的電話！海邊那邊......”
聽到海邊，嚴隊長的眉毛，終於幾不可查地挑動了一下。
“怎麼了？”
“又是那個趕海主播！”
年輕警員的聲音都變了調。
“他又報警了！”
“他說......他說他在海灘上挖出來一個......一個美麗國的......聲呐探測器！”
“噗——！”
嚴隊長一口熱茶，結結實實地噴了出來。
滾燙的茶水灑了一桌子，他卻渾然不覺。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說什麼玩意兒？！”
“聲......聲呐探測器！”
嚴隊長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緩緩地放下茶杯，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一種極其荒誕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
半晌。
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通知下去。”
“所有人，取消休息。”
“掉頭！”
“回海邊！”
辦公室裏，一片哀嚎。
“啊？嚴隊，還回啊？”
“剛回來又要去？”
“這次又抓誰啊？”
嚴隊長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他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隊員們，眼神復雜地吐出兩個字。
“收......寶貝。”
......
十幾分鍾後。
熟悉的海警巡邏車，再次呼嘯着停在了海灘邊上。
車門打開。
嚴隊長帶着一臉的疲憊和生無可戀，從車上走了下來。
當他看到不遠處，那個正對着手機鏡頭，滿臉笑容揮着手的年輕身影時。
他的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兩下。
沈逸也看到了他，立刻熱情地迎了上去。
“嚴隊長！你們來得真快啊！”
“辛苦了辛苦了！又得麻煩你們跑一趟！”
看着沈逸那張燦爛的笑臉，嚴隊長感覺自己的血壓正在“蹭蹭”往上漲。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沈先生。”
“我們......又見面了。”
這五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
沈逸嘿嘿直樂，完全沒察覺到對方語氣裏的復雜情緒。
“是啊是啊，緣分嘛！”
嚴隊長沉默了。
他上下打量了沈逸幾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什麼稀有保護動物。
許久，他才長長地嘆了口氣，拍了拍沈逸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小沈啊。”
“我有一種預感。”
“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估計還多着呢。”
“說不定，我們局今年下半年的業績指標，都得指望你來完成了。”
這話一出。
直播間的觀衆們，徹底繃不住了。
【哈哈哈哈！嚴隊長已經開始提前拉關系了！】
【嚴隊：下半年的KPI就靠你了，兄弟！】
【主播：嚴隊你放心，只要我還在趕海，保證餓不着你們海警局！】
【求嚴隊長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
【海警同志已經徹底放棄思考了。】
【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主播下一次能趕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年度最佳搭檔：趕海主播與海警隊長！】
沈逸被嚴隊長這番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他撓了撓頭，謙虛地說道。
“嚴隊長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作爲一名公民應盡的義務。”
“來來來，我帶您去看那個好東西。”
說着，他領着嚴隊長，走到了自己剛剛挖坑的地方。
“喏，就是這玩意兒。”
沈逸指了指那個半埋在沙子裏的黑色物體。
然後，他彎下腰，雙手並用，三下五除二地將那東西從沙子裏完整地刨了出來。
他拍了拍上面的沙子，像獻寶一樣，雙手捧着，遞到了嚴隊長的面前。
“嚴隊長，您過目。”
嚴隊長身後的幾個年輕警員，也都好奇地湊了過來。
當他們看到沈逸手中那個造型奇特的黑色物體時，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這是啥啊？”
“看着像個大號的鑽頭。”
“什麼聲呐探測器，我看就是個破爛吧？”
一開始，嚴隊長心裏其實也沒太當回事。
畢竟，沈逸只是一個趕海主播。
他懂潮汐，懂魚蝦，懂貝殼，這很正常。
但不代表他一定了解軍事方面的機械物件。
或許，這只是某個廢棄的航標零件，或者是什麼工業垃圾，被他誤認了而已。
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然而。
當他的目光，真正落在那東西上的時候。
當他看清那東西光滑外殼上，刻着的那一行模糊卻依舊可以辨認的英文字母時。
嚴隊長臉上的那一絲輕鬆，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雙眼，猛地一凝。
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他沒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蹲下身，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從那圓錐形的整體結構，到頂端鈍圓的頭部，再到側面那兩根古怪的天線。
他看得極其認真。
周圍的空氣，也隨着他的沉默，而變得凝重起來。
直播間的觀衆們，連彈幕都忘了發。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屏幕裏那個表情嚴肅的中年警官。
沈逸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出言打擾。
他知道，嚴隊長是識貨的。
終於。
嚴隊長緩緩地伸出手，從沈逸手中接過了那個黑色的裝置。
那東西入手微沉，帶着金屬特有的冰冷質感。
嚴隊長將它托在掌心，手指輕輕地摩挲着外殼。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裝置底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裏，有一串極其微小的、用激光蝕刻的序列號和代號。
看到那串代號的瞬間。
嚴隊長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拿着那個裝置的手，都出現了極其輕微的顫抖。
他愣住了。
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漫長的沉默，壓得人喘不過氣。
嚴隊長才緩緩地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向沈逸。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低沉的、帶着強烈震撼的嘆息。
他再次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魚雷”，然後又抬起頭，看着沈逸，一字一頓地說道。
“小沈......”
“你小子......”
“這次，可能真的......給我們送來了一份天大的功勞！”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卻透着一股無法抑制的激動。
“這玩意兒......”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確實是美麗國海軍正在秘密測試的最新型號！”
“一個連我們軍方都只掌握了部分模糊情報的......頂級水下竊聽裝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