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寶閣二樓的雅間,與樓下的喧囂截然不同。檀香嫋嫋,桌椅皆是靈木所制,壁上懸掛的並非尋常書畫,而是一幅以靈力勾勒的、不斷變幻光影的九霄大陸堪輿圖,山川河流,宗門大城,隱約可見。
那金丹執事親自奉上靈茶,態度客氣。方才樓下丁玥那輕描淡寫化解金三少攻擊的一幕,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二位道友,方才之事,鄙閣再次致歉。”執事拱手道,“這是萬瘴古澤與赤焰山脈最新的詳細輿圖,標注了已知的危險區域、妖獸巢穴以及近期可能出現的天材地寶大致方位。”他取出兩枚玉簡,放在桌上。“至於那株三百年份的清心淨蓮,作價八百中品元石。”
八百中品元石!相當於八萬下品元石!這價格足以讓尋常築基修士傾家蕩產。徐元平身上搜刮來的那點元石,連零頭都不夠。
丁玥兜帽微動,似乎掃了一眼玉簡,聲音依舊平淡:“輿圖我們要了。清心淨蓮,暫不必。”
執事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很快掩飾過去,笑道:“無妨。輿圖便算鄙閣賠罪,贈與二位了。此外,若二位有意探尋古澤或山脈,鄙閣還可提供一些輔助之物,譬如避毒丹、驅蟲香、或是租賃代步的靈駒、乃至防御法陣等。”
徐元平心中一動,他們確實需要一些準備。他看向丁玥,見她微微頷首,便開口道:“煩請執事準備十份上等避毒丹,三盒驅除瘴癘的‘清瘴香’,再租借兩匹耐力持久的青鱗馬。”
這些物品相對普通,花費了數十塊中品元石,還在徐元平的承受範圍內。
交易完成,執事親自將二人送至閣外。
離開萬寶閣,回到熙攘的街道上,徐元平才低聲問道:“那清心淨蓮……”
“杯水車薪,代價過高。”丁玥傳音回道,語氣冷靜,“當務之急,是盡快取得玄陰凝露或赤陽朱果。有了輿圖,便不必像無頭蒼蠅般亂撞。至於那金家……”她頓了頓,聲音更冷,“跳梁小醜,若再糾纏,殺了便是。”
徐元平默然。丁玥的行事風格,簡單直接,卻往往最有效。他摸了摸懷中那塊空冥石碎片,玉釵傳來的清涼空間波動感依舊存在。“這塊碎片……”
“空冥石蘊含空間之力,雖已廢損,但能被太虛神鑰感應,或許……與開啓某些特定封印或空間有關。”丁玥沉吟道,“暫且收好,日後或有用處。”
兩人不再多言,回到四海客棧,閉門不出。
接下來的兩日,徐元平足不出戶,全力鞏固第二重境界,同時仔細研究那兩份輿圖。萬瘴古澤範圍極廣,毒瘴彌漫,沼澤遍布,其中潛伏着無數毒蟲猛獸,更有些地方連輿圖都標注着“未知危險”。寒螭潭位於古澤深處,沿途需要穿過數片凶險區域,尤其是盤踞着鐵背鱷龜群的那段水路。
丁玥則利用這段時間,盡可能調息,壓制傷勢。偶爾,她會指點徐元平《太虛化衍訣》中的一些精妙運用,尤其是如何將“淨化”意蘊更有效地融入真氣之中。徐元平天賦本就不差,又有玉釵輔助,進步神速,對液化真氣的掌控越發純熟。
第三日清晨,準備妥當的二人,騎着租來的青鱗馬,悄然離開了古陵鎮,向着東南方向的萬瘴古澤疾馳而去。
青鱗馬腳程極快,日行千裏不在話下。越是靠近古澤,周遭環境越發荒涼,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帶着腐朽氣息的甜膩味道,那是瘴氣的雛形。官道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跡罕至的荒野小徑。
兩日後,一片望不到邊際、被灰綠色霧氣籠罩的巨大沼澤,出現在地平線上。霧氣翻滾,遮蔽天日,其中隱約傳來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與窸窣聲。
萬瘴古澤,到了。
兩人在古澤邊緣勒住馬匹。前方的沼澤泥濘不堪,水窪遍布,高大的怪異樹木扎根於淤泥之中,枝杈扭曲,掛着溼漉漉的苔蘚。那灰綠色的瘴氣如同活物,緩緩流動,視線難以穿透十丈。
徐元平取出避毒丹,自己服下一顆,又遞給丁玥一顆。丁玥卻搖了搖頭:“此等瘴氣,還奈何不了本宮。”她雖傷勢未愈,但來自上界的底蘊,讓她無懼這種程度的毒瘴。
徐元平不再勉強,又將清瘴香點燃,一股淡淡的清香散發開來,將周圍數丈內的瘴氣稍稍驅散。他將青鱗馬拴在遠處一株較爲堅實的怪樹下,喂足了草料,它們無法進入沼澤深處。
“跟緊我。”丁玥說了一句,當先一步,踏入了那彌漫的灰綠色霧氣之中。她的步伐看似不快,卻總能在淤泥與堅實地面之間找到落足點,身形飄忽,如同鬼魅。
徐元平深吸一口氣,體內太虛真氣運轉,足底微泛玉光,踏在泥濘之上,竟只留下極淺的痕跡。他緊隨丁玥之後,精神高度集中,敏銳的感知擴展到最大範圍,警惕着可能來自沼澤各處的危險。
一入古澤,光線頓時黯淡下來,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腳踩在泥水中的輕微聲響,以及那無處不在的、腐蝕性瘴氣侵蝕護體真氣發出的細微“滋滋”聲。各種奇形怪狀的毒蟲在泥水中、腐葉間穿梭,有些甚至試圖靠近,但都被徐元平外放的真氣震開或丁玥周身那無形的力場碾碎。
依照輿圖指引,兩人朝着寒螭潭的方向不斷深入。沿途果然凶險重重,不僅需要應對愈發濃鬱的毒瘴和神出鬼沒的毒蟲,還需避開一些天然的陷阱,如看似平坦實則深不見底的泥潭,以及一些散發着致幻氣息的妖花。
有數次,他們遭遇了群居的毒箭蛙,漫天毒液如同箭雨般射來,被徐元平以《太虛化衍訣》模擬出的綿密氣牆擋住、淨化。也有一頭潛伏在泥沼中的二階妖獸“腐骨鱷”突然發難,血盆大口咬向丁玥,卻被徐元平搶先一步,一記蘊含“淨化”意蘊的掌刀劈在其頭顱,太虛真氣瞬間侵入,竟將那腐骨鱷堅硬的顱骨與其中的妖力一同淨化、瓦解!
看着那腐骨鱷癱軟下去,迅速被沼澤吞噬,徐元平對自己力量的運用更有信心。太虛真氣對於這些陰邪、污穢之物,確實有着天生的克制。
丁玥將他的表現看在眼裏,紫眸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贊許。
如此在危機四伏的古澤中穿行了大半日,根據輿圖和丁玥的感知判斷,距離寒螭潭已不算太遠。但周遭的環境也變得更加惡劣,瘴氣顏色加深,帶着一股刺鼻的腥味,沼澤中開始出現巨大的、冒着氣泡的泥潭,仿佛下面隱藏着可怕的生物。
“前方那片水域,便是鐵背鱷龜的棲息地,寒螭潭就在水域對面。”丁玥停下腳步,望着前方一片寬闊、渾濁、漂浮着大量枯枝敗葉的水域,聲音凝重。“小心,它們對氣血波動極爲敏感。”
徐元平點頭,屏息凝神,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兩人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中,依靠真氣閉氣,如同遊魚般向着對岸潛去。水溫冰寒刺骨,水下一片昏暗,只能憑借感知前行。
然而,就在他們行至水域中央時,異變陡生!
下方渾濁的淤泥猛然炸開!一頭體型巨大、背甲如同覆蓋着鐵鏽般猙獰、頭顱似蜥蜴的妖獸猛地竄出,張開布滿利齒的大口,帶着一股腥臭的漩渦,直撲向氣息相對較弱的徐元平!
正是鐵背鱷龜!而且這頭的氣息,赫然達到了三階巔峰,相當於築基大圓滿的修士!
與此同時,周圍水域劇烈翻騰,七八頭體型稍小的鐵背鱷龜也紛紛現身,將二人團團圍住,冰冷的獸瞳中閃爍着嗜血的光芒。
那頭三階巔峰的鱷龜首領,速度極快,血盆大口已然臨近徐元平!
避無可避!
徐元平眼中厲色一閃,不退反進,體內液化真氣轟然爆發,右拳之上玉光大盛,隱隱有符文流轉,將《太虛衍道訣》的雄厚與《太虛化衍訣》的淨化變化融於一拳,毫無花哨地迎向那噬咬而來的巨口!
“太虛破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