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請了半天假，理由是“過度疲勞需要休息”。
林舒寒在辦公室裏坐立難安。她批了假，心裏卻像被貓抓一樣。蘇婉是真的累了，還是……在躲她？或者，在暗中進行着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份關於蘇婉可能擁有特殊背景的懷疑，如同毒蛇，盤踞在她心頭，吐着信子。
她想起蘇婉在安全門禁前那個審視的眼神，想起她昨夜展現出的、遠超常人的能力。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蘇婉會不會趁着這次危機，在系統裏留下了什麼後門？或者，她根本就是這次攻擊的參與者之一，上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戲碼？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林舒寒OS：不行！我必須確認！】
她立刻叫來絕對心腹的技術安全主管，以“復盤攻擊路徑，排查潛在殘留風險”爲由，要求秘密調取昨夜蘇婉操作系統的所有後台日志和權限調用記錄，尤其是她在獲取最高權限後，除了解密和數據恢復之外，還執行了哪些指令。
同時，她再次聯系了那家調查機構，語氣急促地催促關於蘇婉背景的深入報告。
一種混合着恐懼、猜忌和一絲被背叛可能性的焦灼，灼燒着她的理智。
下午，蘇婉回來了。
她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得體的職業裝，但臉色比早晨離開時似乎更差了一些，眼底帶着淡淡的青黑，像是並沒有得到真正的休息。
她像往常一樣，向林舒寒匯報了數據恢復的最終確認情況，以及安全團隊後續的加固方案，語氣平穩，邏輯清晰，仿佛早晨那個冷漠離開的人不是她。
林舒寒看着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任何一絲心虛或異常的痕跡，卻一無所獲。
【林舒寒OS：她怎麼能這麼平靜？】
“辛苦了。”林舒寒壓下心頭的翻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林總關心。”蘇婉公式化地回答，隨即遞上另一份文件，“這是需要您籤字的項目預算調整申請。”
林舒寒接過文件，目光卻落在蘇婉垂在身側的手上。她的指尖，似乎……沾着一點極細微的、像是陳年紙張灰塵的痕跡？
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林舒寒的腦海——
公司頂樓，有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存放着多年前物理檔案和舊物的儲藏室。那裏，或許有……五年前的東西？
難道蘇婉所謂的“休息”，是去了那裏？
她心跳驟然加速，幾乎要跳出胸腔。
“好，我待會兒看。”林舒寒強作鎮定地接過文件，狀似無意地問道，“對了，行政部說頂樓儲藏室的鑰匙好像不見了，你上午過去那邊的時候，有看到嗎？”
這個問題問得極其突兀且冒險。
蘇婉正在滑動平板屏幕的指尖，微微地頓了一下。
雖然只有零點幾秒的停滯，卻被一直緊緊盯着她的林舒寒精準地捕捉到了！
蘇婉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林舒寒，搖了搖頭：“沒有。我上午直接回家休息了，沒去過頂樓。”
【蘇婉OS：她在試探我？她發現了什麼？還是……僅僅只是巧合？】
她的回答天衣無縫，表情也無懈可擊。
但林舒寒幾乎可以肯定，她在撒謊！
那個細微的停頓，和她指尖那點不尋常的灰塵，像兩簇火苗，點燃了林舒寒心中所有的懷疑和不安。
蘇婉在偷偷調查過去！她在找什麼東西！而那東西，很可能就藏在頂樓的儲藏室！
【林舒寒OS：她到底在找什麼？和我有關？和五年前有關？！】
“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林舒寒垂下眼眸，掩飾住眼底翻涌的情緒，拿起筆，假裝開始瀏覽文件，“沒事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蘇婉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門關上的瞬間，林舒寒猛地將筆拍在桌上！
她不能再等了！
無論是系統後台的日志，還是調查機構的報告，都需要時間。而頂樓儲藏室裏的東西，可能就在眼前！
她必須親自去確認！
一種近乎偏執的沖動驅使着她。她要知道蘇婉在找什麼，要知道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她要知道，爲什麼蘇婉會帶着如此復雜的目的歸來，爲什麼自己會對她產生如此矛盾無法自拔的情感！
林舒寒深吸一口氣，拿起內線電話，取消了接下來一個小時的所有安排。然後，她起身，徑直走向電梯，按下了通往頂樓的按鈕。
電梯緩緩上升，金屬牆壁映出她緊繃而蒼白的臉。
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既有即將觸及真相的恐懼，也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個布滿灰塵的儲藏室裏會找到什麼。
也許是能解釋一切的關鍵證據。
也許是……將她徹底推入深淵的殘酷真相。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頂樓空曠而安靜，空氣中彌漫着陳舊紙張和灰塵的味道。走廊盡頭，那扇掛着老舊銅鎖的儲藏室門，靜靜矗立在那裏。
林舒寒一步步走過去，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裏回蕩。
她拿出自己的萬能鑰匙卡——作爲總裁，她擁有訪問公司所有非核心機密區域的權限。
“嘀”一聲輕響，門鎖綠燈亮起。
林舒寒的手放在冰涼的門把手上，停頓了幾秒，最終，用力推開了那扇仿佛隔絕了過去與現在的門。
灰塵在從門口涌入的光線中飛舞。
映入眼簾的，是堆積如山的舊紙箱、廢棄的辦公設備和蒙塵的檔案櫃。
而就在靠近門口的一個被打開了的、標記着【人事檔案 - 已歸檔（5-10年前）】的紙箱旁，散落着幾份文件。
最上面一份，是一張有些泛黃的、實習生錄用審批表。
表格右上角，貼着一張小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青澀，笑容幹淨燦爛，帶着未經世事的純粹。
那是……蘇婉。
而審批表右下角的籤名欄裏，龍飛鳳舞地籤着三個字——
林舒寒。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裏炸開！
林舒寒踉蹌一步，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她死死盯着那份審批表，盯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籤名，盯着照片上那個笑容明媚的蘇婉……
破碎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沖撞着她的大腦！
【畫面一： 辦公室裏，年輕的自己將這份審批表遞給眼前笑容靦腆的女孩，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溫和：“歡迎加入瀾海，蘇婉。”】
【畫面二： 加班深夜，女孩趴在桌上睡着，自己輕輕爲她披上外套。】
【畫面三： 雨夜……冰冷的雨水……女孩絕望而心碎的眼神……自己說出那些刻薄絕情的話語……】
【畫面四：** ……黑暗……劇烈的碰撞聲……刺耳的刹車聲……女孩飛出去的身影……鮮血……】
“啊——！”
林舒寒抱住幾乎要裂開的頭，發出一聲痛苦壓抑的嘶鳴，整個人沿着門框滑倒在地，蜷縮起來，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她想起來了……
她全都想起來了！
蘇婉……
五年前……
那場“意外”……
那個……被她親手推開、並因此承受了巨大傷害的女孩……
竟然……真的是她！
巨大的沖擊和鋪天蓋地的悔恨，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自她身後不遠處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的嘆息。
“看來，林總終於想起來了。”
林舒寒猛地抬頭。
逆着光，蘇婉不知何時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狼狽崩潰的樣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平靜。
風暴，終於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