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雲掛了電話後長舒一口氣，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她一邊抹着眼角，一邊輕拍着胸口對身旁的宋書城和宋持說：“還好沒事兒，這孩子跑他爸那去了，真是嚇死我了。”
宋書城緊皺眉頭，嘆了口氣，他對陶雲說：“小雲，這事是你做錯了，我雖然跟方啓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我相信他不會做出這種事，而且以恒這孩子我知道，一直以來就闖禍不斷，父母也沒有正確引導過他，導致他現在被縱容的無法無天。”
陶雲頹然的滑落在沙發上，她捂着臉，看起來很痛苦：“我知道…可我也沒有罵他啊，我當時不想傷害到他，甚至都沒有說一句重話，書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方啓是我的兒子，我想對他好，想讓他接受我，我真的盡力了，可是你知道他剛才…我，我其實挺難過的，這麼久了，他都沒有叫過我一聲媽媽。”
“他叫過的，”一直沉默着的宋持突然出聲，他很堅定的看着陶雲說：“方啓半夜經常會說夢話，我聽到過他喊媽媽，不止一次。”
陶雲的臉上寫滿失魂落魄，她的嘴唇開合，卻沒吐出一個字。
“媽，我們現在就去接方啓回來好不好？”宋持想，他要去解釋，送他遊戲機只是想讓他開心而已，他以爲他會喜歡的，他本來也會喜歡的吧。宋持根本見不得方啓對着別人露出羨慕的目光，那會讓他覺得方啓像個小可憐，會讓他想要把方啓喜歡的一切都買來送給他。
陶雲看着一臉迫切的宋持，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她搖搖頭：“小持，謝謝你喜歡方啓…可是方啓他自己不想來了，我也不想再勉強他，可能他跟他爸在一起生活會更開心吧。”
剛才跟方福生的那通電話中，她想跟方啓說兩句話，但是方啓卻不願意接她電話，陶雲只聽到那邊方啓痛哭着祈求方福生的聲音：“爸，我求你了，我不要她，我不喜歡她，你別把我送給她好不好？求求你了爸。”
就像是一個即將被遺棄的小孩，他只能嚎啕大哭，想用撕心裂肺的哭聲喚回方福生的父愛，緊緊抓住最後那一點點希望。
陶雲想，那就讓他吧，他過得開心就好。
——
方福生在鎮上租了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很舊很小，一打開門裏面陳舊發黴的木頭氣味撲面而來。方啓跟着他回到新家的時候還在抽抽搭搭的啜泣着，方福生輕嘆一口氣，他把方啓的書包隨手扔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彎着腰，雙手輕輕抓着方啓的肩膀，安慰道：“你媽不都說了嗎，她是相信你的，而且她剛剛都道歉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一直哭了啊。”
方啓癟着嘴，一臉憋屈的看着他。
“爸，你能不把我送走嗎？”
方福生沉默了好一會兒沒說話，他看着方啓，目光裏似乎有太多的欲言又止。
方啓緊張的吞了口唾沫，他輕輕拉了拉方福生的袖子。
方福生又是一聲嘆氣，他撓着頭打量了一圈現在居住的環境後，語重心長的對方啓說：“兒子，爸跟你說實話，跟着我過不如跟着你媽，你看看這屋子……你媽那的條件你也知道，爸沒本事，很多東西都給不了你，跟着我只會讓你受委屈，你真的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
方啓拼命搖頭，他哽咽着說：“我沒有委屈啊，我也覺得這裏很好，爸，我以後肯定聽你的話，不會惹你生氣，你別送我走。”
方福生看到眼前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兒子一臉痛哭流涕的模樣，感到心中陣陣刺痛，最終他還是妥協，揉了揉方啓毛茸茸的頭頂，他故作輕鬆的說道：“我說你啊，離家出走也不能什麼都不帶吧，現在連衣服都要重新買，趕緊把眼淚擦擦，爸帶你出去轉轉，還得給你買張小床，擺廁所裏吧，你就睡那。”
方啓終於破涕爲笑。
第二天方啓是被敲門聲吵醒的，他睜眼看着開裂泛黃的天花板，迷茫了好一會兒。
敲門聲還在繼續，方啓看了一圈沒看到方福生，便下床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去開門，他本以爲是方福生沒帶鑰匙，打開門卻看到外面站着一個女人，短發，微胖，年齡看上去跟方福生差不多。
女人的表情本來有點不耐煩，在看到方啓的那一瞬間轉爲錯愕。
“阿姨，你找我爸嗎？他現在不在家，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吧。”
女人沒說話，她一直盯着方啓看，表情逐漸變得怪異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剛想開口，便見方啓兩眼一亮，朝着她的身後喊：“爸，你去哪啦，有人找你呢。”
她回頭便看到了手裏提着早餐袋的方福生，正一臉尷尬的看着她。
方福生跟她打招呼，臉上的笑容略顯僵硬：“你怎麼大早上的就來了，吃早餐沒？一起吧，正好我買多了。”
羅紅面無表情，她看了一眼方啓，又看向方福生，問道：“這是你兒子？”
“嗯，是啊。”方福生的回答簡短明了。
“暑假來你這裏玩嗎？”
方福生這次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羅紅走後，方啓慢吞吞的吃着方福生給他買的早餐，他一邊吃一邊觀察方福生，方福生沒吃兩口，他一直在低頭玩手機，看樣子心神不寧。
方啓小心翼翼的問：“爸，剛剛那人誰啊？”
方福生一心沉浸在手機裏面，並沒有回答方啓，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煩躁的把手機往桌上一拍，對方啓說：“沒誰，吃你的吧。”
說完他又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來。
方啓看出來他心情很不好，所以也沒繼續說話，他怕不小心就撞槍口上了。
又過了會兒，方福生的情緒緩和了下來，他放下筷子，看了看方啓，猶豫着說：“兒子，爸問你，剛剛那個阿姨，你覺得她怎麼樣？”
方啓也放下筷子：“什麼怎麼樣？”
方福生措詞道：“就…看起來，就，第一印象怎麼樣，看着是不是很面善，有沒有讓你感到親切什麼的。”
方啓回答的很快：“不怎麼樣，我不喜歡。”
看方福生沒說話，方啓又補充：“我覺得她也不喜歡我。”
方福生反駁的也很快：“怎麼會？那是她不了解你，等以後你們相處久了，她肯定會喜歡你的。”
方啓聽完這話，捏緊了拳頭，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僵硬，他看着方福生說：“她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她的，長的也不好看，看樣子脾氣也不好，我才不要跟她相處。”
“方啓，不能這麼說人家。”方福生的眉頭緊皺，一臉嚴肅。
“爸，我都猜到了，她是你給我找的後媽吧？你找來虐待我的是吧？”方啓破罐子破摔，口不擇言起來：“難怪你要把我送走呢，原來都是爲了她啊，爲了她你連兒子都不想要了是嗎？”
方福生無奈的制止方啓的胡言亂語：“瞎說什麼呢？我怎麼會不要你，還找來虐待你的，呵，可真能想，趕緊吃吧你，多吃點，去你媽那才一個多月就瘦的跟竹竿似的。”
鼻子止不住的發酸，方啓撐大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他賭氣的說：“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要是你不聽我的，我就離家出走。”
方福生不走心的點點頭，敷衍的附和：“行行行，都聽你的，讓你爸當個老光棍得了。”
下午方福生出門，他在街上溜了幾圈，打了幾個電話羅紅都沒有接，煩躁的抓了把頭發，他心想，這日子真他媽不知道怎麼過，得了，單着就單着吧，反正他方福生已經後繼有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方福生也沒去找羅紅，電話打過去沒人接他幹脆不打，短信不回他也不發了，又不是年輕那會兒愛的轟轟烈烈死去活來，沒有女人他照樣活的好好的，自討沒趣真不是他這個年紀的人該幹的事兒。
方福生以爲他跟羅紅分手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了，他這幾天晚上睡不着覺，想了很多，也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沒想到羅紅卻主動打了電話過來。
看着來電頁面，方福生的內心還是起了不小的波瀾，這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其實還是挺年輕的。
“方福生，你是想分手對嗎？”羅紅的語氣有點沖，裏面還夾帶着哭腔。
方福生沒回答，沉默了挺久他才低聲說：“見個面吧，這些天挺想你的。”
兩人見面直奔酒店開了個房，事後方福生靠在床頭抽煙，羅紅則背對他躺着，看起來都有心事，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方福生掐滅煙頭後按了按眉心，問：“羅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真想斷了？”
“我不想斷，”羅紅又忍不住哽咽，“可是我也不想給人當後媽，方福生，你是二婚我可是頭婚，你自己什麼條件你也知道，之前是你說你兒子跟着他媽過我才答應跟你交往的，現在事情變成這樣了，這麼多天你連一個解釋都沒有，你說你過分嗎？”
方福生嘆口氣，無奈的說道：“我怎麼解釋？我兒子是從他媽那兒離家出走來找我的，他不願意跟他媽過，要是我再把他送過去萬一又偷偷跑了怎麼辦？他還是個孩子，我真放心不下，這事你不接受我也沒轍，他是我兒子，我也不可能把他扔大街上。”
羅紅沒說話，似乎是在斟酌措詞，過了好久她才緩緩開口：“我有一個辦法，不知道你覺得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