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一轉頭,就見大黃小黃同時伸長脖子,眼神裏閃過一絲壓不住的怒火。
[小貓崽子,你再說一遍?]
暖暖傲然甩甩尾巴:
[打架?來啊!沒道理本公主一個吃肉的,還幹不過你們兩個吃素的。]
話音剛落,它動作敏捷地一躍,先竄上旁邊的樹幹,三兩下攀到高處,接着輕盈一跳,落在大黃的背上,姿態優雅得像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大黃被這突如其來的“踩點”嚇得一慌,長長的脖子來回亂晃,四蹄在地上刨了幾下,愣是沒把背上的小祖宗甩下去。
小黃見狀,氣得直接用脖子朝暖暖砸去。誰知暖暖身形一閃,輕巧避開,那一下硬生生砸在大黃背上。
[嗷——!]大黃和小黃同時齜牙咧嘴,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而暖暖卻穩穩落下,甚至借力一蹬,輕盈地跳到小黃背上,尾巴高高翹起,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小黃試圖低頭甩掉它,卻只砸得大黃又[嗷——]地一聲慘叫,自己也疼得直打顫。
顧安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瞬間結束的戰局。
而暖暖穩穩地站在小黃的背上,尾巴輕輕一擺,冷冷地開口:
[哼,憑你們倆也敢在本公主面前耍威風?隔壁豹子的慘叫聲,你們沒聽到是吧?]
大黃小黃同時驚叫:[是……是你?!]
前些天,隔壁花豹被打得慘叫連連,它們一直琢磨着到底是誰下的手。沒想到,竟然就是這只看似嬌小的橘貓。
[下不爲例。]暖暖抬頭瞥了顧安然一眼,尾巴輕輕一擺,說道,[走吧,它們沒有建議了。]
大黃小黃:[……]
顧安然:“……”
這就是傳說中的操作:先處理提問題的人,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顧安然帶着暖暖走到海豚池邊。
暖暖對水一向毫無興趣,尾巴輕輕一甩,優雅地跳上旁邊的觀衆台,居高臨下地盯着水裏的動靜。
顧安然笑着轉頭看向水池。
水面波光粼粼,幾只海豚在水裏靈巧翻騰,聊天戲耍。
[你剛才聽了嗎?]
[聽了,比上個月又大了一些。]
[可惜他聽不懂我們的話,暗示也不理解。]
[照這樣子下去,早期會轉成晚期的。]
顧安然忍不住開口問:“你們剛才說的……‘大了’是指什麼?”
幾只海豚停下翻騰的動作,頭微微探出水面,眼睛瞪得大大的,明顯帶着驚訝的表情。
它們圍在顧安然周圍,發出低沉的鳴叫——
[你……你居然聽懂我們說話?!]
[真的假的?]
顧安然微微蹲下身,伸手輕輕觸碰水面,耐心地又重復一遍,“嗯嗯,我是你們的新園長。所以,小海豚,告訴我,什麼‘大了’?”
[胡伯的胃裏面有個腫塊在慢慢長大,我們告訴了他,但是他聽不懂。]其中一只低聲嘀咕,尾鰭在水面拍打得急了幾分。
海豚通過高頻聲波在水中回聲反射,能感知人體內部組織的密度和形態變化。海豚池由胡伯管理,他經常與海豚互動,對這些聰明的生物非常熟悉,也因此海豚願意向他發出信號。
顧安然皺了皺眉,“你們發現這情況多久了?”
[兩個月前,我們就注意到了,園長。]海豚回應。
顧安然點了點頭,她和海豚們說了謝謝,帶着暖暖直接往宿舍樓走。
如果是良性的,及時發現就能得到最好的處理機會。
她記得胡伯住在一樓。他是園裏最資深的老員工。家裏有一對雙胞胎女兒,如今都考上大學離家了,只剩他和老伴兩人住在這裏。
顧安然走過去,抬頭看見屋檐下的燕子,順口問:“胡伯住哪一套?”
燕子嘰嘰喳喳叫了兩聲,便從巢裏撲棱着翅膀飛下來,落在她伸出的手背上。那雙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像是帶着幾分懷疑。
半晌,它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慢慢和快快說過你能聽得懂我們小動物的話,我還以爲它們在瞎扯呢。沒想到是真的。]
說完,它又抖了抖翅膀,顯得既驚訝又有些興奮。
緊接着,它撲棱着飛到最靠邊的那扇門前繞了一圈,再飛回顧安然肩膀上,[最邊上的那一套就是啦。園長,你頭上怎麼受傷了呀?]
顧安然笑了笑,抱起暖暖走到門前停下:“就這個,對吧?嗯,我頭上這點小傷,不礙事。”
燕子果然是人類的好朋友,多機靈,多會來事,還懂得關心她。
她頓了頓,又開玩笑似的說:“等我有空,給你抓點小蟲子,好不好?”
燕子點點頭,[好呀,好呀。]
顧安然敲了敲門。
片刻後,門開了,胡伯探出頭,一見是她,神情裏明顯帶着驚訝:“園長?”
“誰啊?”屋裏傳來胡伯母的聲音。
顧安然沖胡伯搖搖頭,指了指旁邊。
胡伯會意,轉頭朝屋裏喊:“隔壁老王找我,我出去聊兩句,馬上回來。”
說完隨手帶上門,跟着顧安然走到一旁安靜的角落。
顧安然開口:“胡伯,明天我給你批一天帶薪假,你去醫院做個胃鏡。檢查費用算我的。”
胡伯一愣:“好端端的,做什麼檢查?”
顧安然神情認真:“你養的‘一筒’和‘幺雞’說,你胃裏可能有個腫塊。它們只是小海豚,不一定真準,但查查,心裏踏實。”
胡伯愣住了,目光在她頭上那圈紗布停了片刻,眼神變得復雜,甚至帶着幾分憐憫。
這孩子,剛成年就扛起一大家子,已經夠不容易了。
如今又摔傷了腦子,瞧瞧,現在都開始說胡話了……
真是,讓人心疼。
胡伯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園長,現在動物園沒收入,你這邊也還沒定什麼時候能重新開業,錢就別亂花在我身上了。我的胃沒什麼事情,吃嘛嘛香,放心吧。”
顧安然心裏明白,胡伯大概把她的話當成是胡言亂語。
她也不生氣,只是神色平靜,緩緩開口:
“你家大丫剛工作,就有個京市本地的男同事追她。你心裏犯嘀咕,總覺得門不當戶不對,怕她將來吃虧,日子過得不舒坦,你勸她好好考慮一下。結果父女倆說着說着,就鬧了別扭。
二丫上個月考試沒考好,給你打電話,哭了半個多小時。你一邊哄她,一邊急得直抹汗,結果錯過了海豚的喂食時間,被它們滋了一身水。
還有前幾天,你搬東西時手指被夾了個口子,沒當回事,也沒好好處理,結果傷口反復裂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她說話的語氣不急不緩,像在隨口敘述幾件親眼所見的小事。可每落下一句話,胡伯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這……這些事她怎麼會知道?
他老婆平時做點零工,最煩嘮這些家長裏短,他自己更不會往外說,那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