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晚的神思有一瞬間恍惚。
他鬆開了她身前的手臂,卻猶疑着沒有直接拿走,而是不滿地抵在她的額頭上。
男人的力氣有點大,林晚被他這樣一用力,後腦都貼到了他的頸窩。
“你發燒了。”
陸謹言得出結論的同時,也鬆手退開了。
林晚扶着額頭坐進沙發裏,“小病,就不勞陸總掛懷了,不過你也看到了,確實沒有精神接待您了。”
陸謹言蹙眉,盯着她那張泛着病態潮紅的臉,心底有個聲音像魔鬼一樣在纏繞,幹擾着他的理智。
就想要爲難她。
“來都來了,有些工作上的問題還請林總給出回應。”
他還特意問了一些項目節點上的備用方案以及關鍵數據,都是比較縝密謹慎的部分。
就算神智有些混沌,對於工作林晚也有條不紊地張口就來,每個點都和他精心雕琢的結論不謀而合。
他靜靜凝視着她,有那麼一瞬間觸及到她視線裏的流光,他深沉的眼底翻涌上來一縷不易讓人察覺的暗色還有灼熱。
她講完,向奕已經不在了,也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偌大的客廳裏,只剩下他們二人。
短暫的沉默裏,整棟房子都陷入了空曠的寂靜中。
不短的時間下來,陸謹言始終沒有聽到孩子的聲音,他又環視了一周,除了電視櫃上一張 林晚的單人照,就再沒有其他照片了。
手指剛剛觸碰到相框的邊緣又收了回來,聲線涼涼的,“林總,你這個人還真是冷心冷情,只愛自己。”
林晚不以爲然的挑了挑眉。
陸謹言的聲音裏滿是嘲弄:“家裏沒有你丈夫的照片,連你兒子的照片都沒有。”
她就知道......
再說陸明軒,他們的婚姻原本就是各取所需,最起碼她對他沒有感情可言。
陸明軒過世後,她爲他守寡,還爲他打理家業,這還不算盡職盡責?
非要整日抱着丈夫的遺照以淚洗面才算是個稱職的寡婦?
她無所謂的道:“你小叔都過世了,留着照片只會越看越難過。”
他的眼神像是淬了冰,有幾分好笑道:“難過?你這種人會懂得什麼是難過?我看你滋潤得很。”
林晚也跟着他假笑,“陸總批評的是,真是讓人羞愧。”
可她那張滿不在乎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羞愧,甚至一副“你說得對”的表情。
她麻木的冷漠讓他厭惡。
於她而言,不僅僅是六年前的他,甚至連她的丈夫和兒子,都只是她向上爬的梯子。
帶着憤然的冷意,陸謹言諷刺道:“身體素質差就把職務交給能勝任的人,生病賣慘也不能耽誤項目進度。最晚明天,把策劃的明細版本發給我。”
好在林晚從沒奢望過別人會對她心軟,會考慮她的境況,尤其是他,所以就算發燒她也不會怠慢工作。
“陸總放心吧,明細我昨晚就做出來了,上午又核實了一遍,這就發給你。”
林晚起身要去拿電腦。
這一站有些急,眼前一晃,絆在沙發扶手上。
“嗯......”
她悶哼一聲,又不受控制地撲倒在陸謹言身上。
陸謹言突然被她猝不及防地壓在沙發靠背裏,被動的伸手扶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純棉居家服的觸感溫和細膩,貼在她軟軟的肌膚上,裹着薄繭的幹燥手心正漸漸燃起熱度。
或許是她的體溫太高,驟然的靠近讓他的身體也跟着染上了熱浪。
他深沉的眸子蘊着潮涌,極力地壓抑着自己體內竄動的火苗,沙啞着嗓音開口道:“林總,請自重,主動投懷送抱也不能收買我在工作上的決策。”
他的話像是觸發了林晚身上的彈簧,冰冷機械地一下子從他身上彈起來。
頭再暈,身體再軟,她也還是靠着意志力支撐着站穩了。
“陸總誤會了,我並不需要收買你。”
陸謹言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來,同時也遮蓋掉了眼底的炙熱。
直到看着她搖搖晃晃地取來了電腦。
“做了兩版明細,一版是工程,一版是支出,請陸總過目。”
陸謹言一頁頁的翻着,思路條理清晰簡明扼要,重點部分有標注價值參考,整體策劃確實做的精準細致,他就算再挑剔也找不出什麼毛病來。
此時,向奕帶着買回來的藥去而復返。
陸謹言將藥袋扔在她的茶幾上,“有病就多吃藥,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着晦氣。”
林晚不想讓他逗留在這棟房子裏,這裏到處都有安安的痕跡,會讓她不自覺的提起警惕,也就沒再和他爭辯。
再說今天安安出院,隨時有可能回來。
她徑直走向大門,送客,“工作已經談完了,就不多留你們了,我身體不舒服,還要休息,兩位慢走。”
涼風從外面吹進室內,混合着陸謹言周身的冷意。
多留無益,他終於沉默着起身向外走去。
林晚將門打開。
下一刻,抱着毛絨小熊的陸念安就從正準備按門鈴的蘇宸的身側探出頭來。
這一瞬間,林晚的軟肋好像被人牢牢抓住,心髒驟然緊繃,血液都仿佛凝固在胸腔裏。
“安安!......”
她已經完全來不及阻止了。
陸念安仰起糯米團子一樣的小臉,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陌生叔叔。
陸謹言也愣住了。
兩雙眼睛的第一次對視,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停擺。
蘇宸手裏拎着剛從超市買來的幾大包東西,看見眼前的景象,也僵在了原地。
氣氛詭異而焦灼。
林晚的心跳加快。
蘇宸的凝重,僵硬。
向奕的疑惑,混沌。
陸念安的懵懂,好奇。
和情緒一片混亂的陸謹言。
向奕輕鬆的玩笑打破了僵持,“林總,這是你的孩子嗎?長得真可愛,跟我們陸總還挺像的。”
一句說者無意的話,卻讓聽者有心。
陸謹言的胸口像是被撞了一下,那些凌亂的情緒終於化爲了實質的震驚,開始認真打量起小家夥的臉。
稚嫩的五官雖然和他一樣精致,但還遠沒有那麼英挺,圓嘟嘟的小臉帶着嬰兒肥。
如果說這些都不能算是孩子像他的佐證,但還有一處最明顯的。
陸謹言的發際線上有一個美人尖,頭發長出來後形狀不明顯,但剃着小寸頭的陸念安就非常明顯。
他低頭俯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用食指碰一碰那一小撮頭發。
看到陸謹言要碰孩子,林晚幾乎脫口而出:“不是,不是我的孩子。”
“什麼?”陸謹言豁然回頭,死死瞪着林晚。
陸念安歪了歪小嘴,有點委屈,抱緊自己的小熊忍住了。
雖然不知道媽媽爲什麼這樣說,但媽媽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林晚抬眼看了一下蘇宸。
蘇宸立刻會意,提着購物袋走進屋子,輕車熟路的換鞋放東西,儼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態。
“我接完兒子出院就一起去超市買東西了,都不知道家裏來客人了,別在外面站着了,進去坐吧?”
他的眉頭蹙得更緊更深,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這是你的兒子?”
蘇宸理所當然的說:“對啊,不然呢?”
幹兒子也是兒子。
然後又對陸念安伸出手,“寶貝,走,daddy帶你去洗手。”
小家夥乖順的鑽進了蘇宸懷裏。
陸謹言的心頭像是被一鍋熱油潑得滋滋作響,視線釘在林晚的臉上。
“這就是那個被打傷的孩子?他到底是誰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