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董,根據現場初步勘察和工人描述,” 一個穿着警察制服、肩章顯示級別不低、面容嚴肅的中年警官(刑偵支隊副隊長,張強)走到周天豪身邊,語氣沉穩地匯報,目光銳利地掃過廢墟和解曉東的方向。“事故直接原因是塔吊3號主承重鋼索金屬疲勞斷裂,導致料鬥失衡傾覆。設備老化問題嚴重,日常維護記錄存在明顯疏漏。萬幸的是……” 他頓了頓,語氣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慶幸和職業性的疑惑,“現場工人反應……比較及時,躲避迅速,目前統計,只有七人受到輕微擦碰傷和驚嚇,無重傷,更無……死亡。” 他最後幾個字說得很慢,目光再次落在解曉東身上,那眼神充滿了審視和探究。這結果太反常了!最靠近中心的幾個人居然只是輕傷?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夥子怎麼看都不像只是“輕微擦碰”!

周天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目光依舊如同鷹隼般鎖定在轉過身來的解曉東身上,仿佛沒聽到警官話語中的疑惑。他抬手,做了一個簡潔的手勢,打斷了張強的匯報,聲音低沉而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全局的威嚴:“事故原因要徹查!一查到底!無論涉及施工方、監理方還是設備供應商,該追責的追責,該法辦的法辦!天豪集團絕不容忍任何威脅工人生命安全的管理漏洞!” 他語氣斬釘截鐵,展現出一個負責任企業家的形象。然後,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工人們,語氣稍緩:“至於人員……沒有傷亡,是不幸中的萬幸。陳助理,” 他側頭對旁邊的金絲眼鏡助理吩咐道,“立刻安排,所有在場工人,每人發放五千元壓驚費,受傷的額外給予醫療補助和帶薪休假。要安撫好大家的情緒。”

“是,周董!” 陳鋒立刻躬身應下,拿出平板快速記錄。

就在這時,陳鋒再次上前,手裏拿着一張質地異常精良、觸手冰涼、邊緣鑲嵌着極細鉑金線、正面只有一串燙金私人手機號碼和一枚簡約龍形暗紋的純白色名片。這張名片本身,就散發着一種低調的奢華和距離感。

周天豪接過名片,沒有再看張警官,邁開沉穩的步伐,在所有人目光的聚焦下(包括那些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興奮起來的記者鏡頭),徑直走向站在水龍頭旁、渾身溼透、血跡斑斑、如同剛從血水裏撈出來卻站得筆直的解曉東。

水珠順着解曉東溼漉漉的發梢滴落,混合着淡紅色的血水,劃過他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頰。他靜靜地看着周天豪走近,“危險感知”清晰地標注着對方那龐大而充滿壓迫感的“橙色氣場”正在逼近。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傷口持續傳來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輕微眩暈感在提醒着他的虛弱。

周天豪在他面前一步之遙站定。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種無形的陰影,仿佛要將解曉東完全籠罩。他沒有寒暄,沒有詢問傷勢,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將那張代表着極高身份門檻和潛在麻煩的純白色名片遞了過去。動作隨意,卻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分量。

“小夥子,” 周天豪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平淡得如同在談論天氣,卻蘊含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壓。“傷得不輕。拿着。”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探照燈,在解曉東臉上那些細小的擦傷、肩臂處翻卷的恐怖傷口以及那雙平靜得近乎漠然的眼睛上緩緩掃過,最後深深地看進他的眼底,仿佛要窺視他靈魂深處的秘密。“去市一院,找王院長,報我的名字。所有費用,集團負責。好好養傷。” 他的話語看似關懷,實則更像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句“好好養傷”的尾音,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拖長,仿佛在無聲地說: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也清楚你身上的秘密,現在,按我的安排來。

解曉東看着那張在陽光下微微反光、如同小型令牌般的名片,沒有立刻去接。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劫後餘生、帶着點茫然和隱忍疼痛的表情,甚至還恰到好處地微微瑟縮了一下肩膀,眼神低垂,避開了周天豪那極具穿透力的目光,顯得卑微而惶恐。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只發出沙啞的氣音。

“謝……謝謝老板。” 他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微弱,帶着濃重的地方口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裏磨出來的。他遲疑着,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恩賜”嚇到了,猶豫了幾秒,才用那只沾滿水漬、血污和泥灰、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接過易碎品般,接過了那張仿佛有千鈞重的名片。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如同握住了一塊寒冰。

周天豪沒再多說一個字,只是最後深深地、如同要將解曉東烙印在腦海般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有審視,有探究,有發現獵物的興趣,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隨即,他幹脆利落地轉身,在保鏢和助理的簇擁下,走向正在等待匯報的張警官和那群亢奮的記者,將解曉東重新拋回了混亂的背景之中。

解曉東捏着那張冰涼刺骨的名片,指關節因爲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看着周天豪被衆人簇擁着、如同帝王巡視般的背影,感受着周圍瞬間聚焦過來的、更加復雜火熱的目光——工友們敬畏混雜着嫉妒的眼神,記者們如同發現金礦般閃爍的鏡頭和探究的目光,警察帶着職業性審視的打量……還有“危險感知”中那些或明或暗的“關注源”強度陡然提升!

冰冷的自來水依舊在滴答,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地面。傷口火辣辣地疼,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但解曉東的心,卻比手中的名片更冷。

工地的事故或許暫時平息了,但一場由他引發的、更加凶險莫測的風暴,才剛剛在天海市這個巨大的漩渦邊緣,掀起了第一道致命的暗涌。而他,這個只想低調籤到、默默積蓄力量的重生者,已經被一只無形的大手,不容抗拒地推向了風暴的中心。那張看似通往特護病房的名片,更像是一張通往未知深淵的船票。風暴,已經鎖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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