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翎芊從樹後緩步走出,指尖還捏着那枚剛撿起的銅錢,看着癱坐在地上、頭發被風吹得凌亂的毛小川,故意裝作一臉震驚的模樣,語氣帶着幾分戲謔:“喲,這不是能通鬼神、算盡天機的茅大師嘛?怎麼對着我行如此大禮?我可受不起。”
毛小川一抬頭看到蘇翎芊,又察覺到周圍的風停了、虛影也沒了,緊繃的神經瞬間鬆了半截,可想起剛才的驚嚇,又有些惱羞成怒。他慌忙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強裝鎮定地抬手撫了撫下巴上那幾搓茂密的胡須,想擺出 “高人” 的姿態:“貧…… 貧道方才是在與逝者溝通,並非對你行禮。”
話剛說完,他突然反應過來 —— 自己憑什麼跟這姑娘解釋?分明是她壞了自己的好事!毛小川立刻收了那副假模假樣,清了清嗓子,話鋒陡然一轉,語氣帶着幾分質問:“又是你!剛才那陣風、那影子,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是誰?故意跟我作對有意思嗎?”
蘇翎芊正要開口戳穿他的裝腔作勢,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瞥見樹林四周的陰影裏,有幾道黑色的輪廓緩緩浮現。與此同時,一股比新墳裏更濃鬱、更陰冷的幽冥瘴氣息,順着風撲面而來,帶着刺骨的寒意,與她之前在清溪村感受到的邪氣如出一轍 —— 這一次,不是她制造的幻象,是真的邪祟來了!
她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原本帶着笑意的眼神變得銳利,死死盯着四周的黑影,指尖悄悄凝聚起靈力,掌心攥緊了那塊從墳裏撿到的黑色碎石 —— 碎石似乎感受到了邪氣,微微發燙。
“別再搞鬼了!有意思嗎?” 毛小川見蘇翎芊不說話,只盯着四周,還以爲她又要耍什麼花樣,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伸手就要去推蘇翎芊,“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陣比剛才更凜冽的陰風突然卷起,刮得他睜不開眼,臉頰像被冰針扎一樣疼。毛小川打了個寒顫,剛要罵罵咧咧,就聽到蘇翎芊的聲音冷得像冰:“閉嘴,不是我。”
毛小川一愣,下意識順着蘇翎芊的目光看去 —— 只見樹林四周的黑影越來越清晰,那是一道道人形的輪廓,卻沒有五官,渾身裹着濃鬱的黑氣,黑氣中還隱約能看到青黑色的紋路!
“這…… 這是什麼東西?” 毛小川的聲音瞬間發顫,剛才裝出的強硬蕩然無存,下意識往蘇翎芊身後躲,“你…… 你不是會搞鬼嗎?快把它們趕走啊!”
蘇翎芊沒有理會他的慌亂,目光快速掃過四周的黑影 —— 一共五道,氣息雖不算強,卻比普通的邪祟更靈活,顯然是被人操控的。她又看向那座新墳,發現墳土正在微微隆起,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面爬出來。
“這些是被幽冥瘴操控的行屍,不是幻象。” 蘇翎芊的聲音沉穩,試圖穩住毛小川,也在給自己爭取時間,“你要是想活,就別亂動,跟在我身後。”
毛小川哪裏還聽得進話,看着越來越近的黑影,又瞥見墳土下蠕動的東西,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差點又跪倒在地,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活…… 活不了了!早知道就不騙錢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黑影已經撲到了面前,濃鬱的幽冥瘴氣息幾乎讓人窒息。蘇翎芊眼神一厲,指尖的靈力化作金色的光刃,朝着最近的一道黑影劈去:“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金色光刃劃破空氣,帶着清正的靈力直劈向最前的黑影。只聽 “滋啦” 一聲脆響,黑影周身的黑氣像是被烈火灼燒般快速消散,原本凝聚的人形瞬間潰散成一縷縷青煙,沒入泥土中不見蹤影。其餘四道黑影見狀,動作明顯頓了頓,似乎對金光心存忌憚,卻並未後退,反而加快速度,從兩側朝蘇翎芊撲來。
蘇翎芊腳步輕移,避開左側黑影的利爪,指尖再次凝聚光刃,反手劈向右側黑影 —— 她如今靈力雖未完全恢復,但對付這些低階行屍綽綽有餘。又是幾道金光閃過,剩餘的黑影接連潰散,亂葬崗上的幽冥瘴氣息淡了幾分,只有那座新墳依舊在微微隆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底下躁動。
可還沒等蘇翎芊處理新墳的異動,身後突然傳來毛小川淒厲的慘叫聲:“啊啊啊!救命!快救我!”
她回頭一看,只見毛小川不知何時被一道枯瘦的黑影纏住了 —— 那黑影比之前的行屍更清晰,是個穿着舊壽衣的老婦人虛影,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空洞,正是這座新墳的墓主。老婦人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毛小川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臉上亂抓,指甲劃過他的臉頰,留下幾道輕微的血痕。
毛小川嚇得魂飛魄散,一邊掙扎一邊大喊,眼淚鼻涕混在一起,狼狽不堪。蘇翎芊看着這一幕,眼神復雜,最終化作一聲無語的輕噎 —— 這老婦人會出來,全是因爲毛小川剛才哄騙她兒子,不僅要騙錢,還要讓人家買燒雞 “祭拜”,說白了就是借着逝者的名義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墓主自然不會輕易饒他。
“你剛才哄騙了她兒子,還拿她當借口騙吃騙錢,這會子大娘肯定不輕易饒你。” 蘇翎芊語氣淡淡,沒有立刻上前幫忙,反倒想讓毛小川吃點教訓。
毛小川聞言,掙扎的動作瞬間僵住,臉上的驚恐變成了難以置信,隨即又被絕望淹沒,欲哭無淚地喊道:“好家夥!居然是鐵頭他老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老婦人虛影,正是剛才那青年 “鐵頭” 的母親 —— 早知道會被墓主找上門,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騙錢啊!
可眼下不是後悔的時候,老婦人的手越抓越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裏,臉上的血痕火辣辣地疼。毛小川立馬識時務地求饒,對着老婦人虛影連連磕頭,哪怕磕在滿是碎石的地上也顧不上疼:“大娘!我錯了!我再也不騙鐵頭的錢了!我也不要燒雞了!我這就去給您燒紙錢!燒很多很多紙錢!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回吧!”
他一邊喊,一邊從懷裏掏出剛才騙來的兩百文銅錢,胡亂往地上扔:“您看!錢都給您!我一分都不拿!求您放了我吧!”
老婦人虛影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頓了頓,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波動,抓撓的動作也慢了下來。蘇翎芊見狀,知道這是墓主的怨氣有了鬆動,便上前一步,指尖凝聚一絲溫和的靈力,對着老婦人虛影輕聲道:“大娘,他已經知錯了,日後若再敢騙人,自有天譴。您若真爲兒子着想,便早些安息,免得被幽冥瘴纏上,墮入邪道,到時候連輪回的機會都沒了。”
她說着,從行囊裏取出一張之前剩下的護身符,輕輕一彈指,護身符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落在老婦人虛影身上。金光閃過,老婦人虛影周身的黑氣瞬間淡了許多,臉上的蒼白也褪去幾分,抓着毛小川的手緩緩鬆開,最後看了一眼毛小川扔在地上的銅錢,又望向鎮外的方向(想必是鐵頭回家的方向),虛影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一縷青煙,飄回新墳中,墳土也隨之平復下來,不再隆起。
毛小川見老婦人虛影消失,瞬間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渾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胳膊上的抓痕和臉上的血痕疼得他齜牙咧嘴,卻連動都不敢動。
蘇翎芊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這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語氣依舊平淡:“現在知道怕了?以後還敢裝神弄鬼騙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