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軟底的繡花鞋墜着指甲蓋大小的南海珍珠,一步一搖。
沒有露臉,就讓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面前的美人。
普通村裏人女子出嫁,都是一身紅嫁衣,一雙新布鞋,條件好的繡幾朵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
牛車一拉,拜天地,入洞房。再擺幾桌酒席,請親友熱鬧一番,已經頂頂體面了。多的是一身破衣服都沒有陪嫁,自己走路去男方家,什麼儀式都沒有。
像秋月這麼風光的,嫁妝這麼豐厚的,還是頭一份。
謝清晏直愣愣的盯着那抹倩影,不知爲何,心髒突然砰砰砰的狂跳起來。
“傻小子,再磨蹭新娘子要被旁人接走了。”榮氏嫌棄的瞪着大兒子。
邊上有人插科打諢,
“晏哥,再不抱媳婦兒我就要上了。”
“哈哈哈,就你,小心被雞雞爆。”
剛剛還一臉蕩漾的男人同時感覺下身一緊,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秋月踹柳硯修的那一腳,他們就在現場。這會兒一說起來,滿腦子的肮髒幻想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謝清晏腦子暈暈乎乎,不明白爲何重來一世,很多事都不一樣了。上一世,柳家並沒有秋月這個人。
當時救她的時候還納悶呢。
難道是老天看他孤苦伶仃的可憐,特意將秋月送到了他的身邊?
不對,他在奢望什麼呢?秋月能爲了那個男人拋棄尊嚴,做出爬床那樣的事,可見有多在意對方。答應嫁給他,或許也只是爲求自保,無路可走下的不得已。
上花轎,繞着全村轉一圈,再回到茅草屋。
身後跟着一排衙役,抬着長長一排嫁妝。
八床厚厚的棉被,六匹時興的料子,一整箱子四季衣裳,一支素銀簪子,一對蝴蝶銀耳鐺。
還有兩口紅木雕花的木箱子,裏面不知裝的什麼。
有人私下打聽,“秋月來的時候光溜溜一個人,之後也沒出門,哪來這麼多嫁妝?”
“不像是老柳家拿的,畢竟昨兒個鬧得那麼難看,你是不知道,柳家老頭老太在院裏哭天嚎地,罵的可難聽呢。”
“俺也聽到了。”
田媒婆目光幽幽,滿臉不甘。
“這些都晏小子置辦的,據說還有二十兩壓箱底呢。”
謝清晏平時話少,不會討人喜歡。但生的實在俊,又有一把子的力氣,這麼多年打獵應該攢了不少私房。
她一直惦記着撮合他當自己的女婿,誰知半路殺出個秋月。
實在不甘心,這兩日偷偷跟着他,沒想到他爲了秋月那麼舍得。田媒婆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衆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傻小子,嫁妝可是女方的私產,他這是將自己打獵攢半輩子的全白送人家了?”
“可不是,要說這秋月還真是好命,娘家靠不住又如何,男人疼照樣能過得滋潤。”
“年輕的時候再好有啥用,老了就說不定了。女人若想在婆家有底氣,還是得靠娘家撐腰。”
謝家夫婦心裏復雜,因爲他們都覺得,秋月是金鳳凰,遲早要回到自己的位置,在這個家待不了兩天。
但面上全都笑吟吟的,讓人看不出異常。
拜天地,喜宴開始。
秋月被榮氏攙回了房間,謝清晏在衆人的起哄聲中揭了蓋頭。
看見珠粉敷面,玉骨仙姿的秋月,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
秋月被看的臉熱,周圍全是起哄聲,謝清晏卻置若罔聞,目光炙熱。
衆人哄堂大笑,秋月氣的腳尖踢他,美眸狠狠瞪他一眼。
“傻子。太守大人還在呢!”
衆人也笑着打諢,“沒見晏哥喝過酒,兄弟們,今日幹倒他。”
“走走走,媳婦兒永遠是你的,晚點看跑不了,成婚可只有這一次,必須喝個痛快。”
盡管謝清晏多次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可在這樣熱鬧的氣氛之下,還是有些無措,暈乎乎的離開了。
逗得在場之人哄堂大笑。
榮氏眼眶微紅,嘴裏罵着,
“臭小子,平日裏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整日窩在深山老林,現在娶媳婦兒了,可算有人管着他了。”
秋月臉頰有些紅,微微垂下頭。
榮氏安頓好秋月,也出去招待客人了。秋月正想着弄點什麼吃吃,今早到現在還滴水未進呢。
正想着,謝清晏又偷摸摸的進來了,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滿滿一大海碗豆角燒雞,上面還摞着三個窩窩頭。
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微微彎着好看的弧度。
“餓了吧?吃點菜就點窩頭吧?”
秋月眼睛一亮,
“好啊。”
雖然看着白白的,依舊沒什麼食欲,但從早上忙活到現在,她確實餓了。
屋裏一件家具都沒有,謝清晏就端手裏,讓秋月夾着吃。從進屋到現在,他的視線總是不受控制地落到她的臉上。
秋月有些尷尬,就開始找話題。
“你怎麼有空過來,不用陪客人?”
謝清晏抿着薄唇,“我想着你沒吃東西,偷溜回來的。”
“你可以讓別人給我送飯啊!”
男人緊了緊指尖,悶悶道,“哦,好。”
秋月接過碗,吃了沒幾口,男人又進來了,“我怕你光吃這些噎得慌,給你端了一碗糖水。”
“謝謝。”
過了一會兒,男人又又又來了,“婚禮當天,新娘子最大,這些都交給我收拾。”
秋月似笑非笑的瞪着他。
謝清晏薄唇抿了抿,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擔心你不習慣,你別多想,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噗嗤——
秋月嬌嗔的瞪了他一眼,換了個話題。
“對了,蘇老夫人帶來的首飾,我一件都沒用。”
謝清晏一愣,看着秋月滿頭珠翠,環佩叮當,眼底閃過震驚。果然下一刻,就聽她說,
“我身上這些全是自己的。”
原本被大婚的氣氛影響,變得躁動不安的心突然沉靜下來。
那些原本是太守大人提議給秋月撐場面的,他同意了,但說好只是借用,婚禮結束就還給他。
沒想到……
看來那人並非自己以爲的絕情,秋月嫁給他,也很可能只是賭氣。
果然,他就不該奢望不屬於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