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淼兒連日來坐臥不寧,一心惦念着尋訪公孫,問清楚李暘詳情的念頭。
奈何春鶯與秋雁二人侍奉得極爲周到,幾乎寸步不離,她始終沒找到機會脫身。
這日午間,用過膳後,姮淼兒假意困倦,對二人道:“我需小憩片刻,你們且在外間候着,莫來擾我。”
見二人應聲退至門外,她心口怦怦直跳,躡手躡腳行至後窗。
窗下地勢頗高,她提着裙擺,咬牙攀上窗櫺,閉眼往下一躍。落地時卻未能站穩,腳踝處傳來一陣鈍痛,險些驚呼出聲。
她揉着痛處,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這副養在深閨的身子是何等嬌弱。
強忍着不適,姮淼兒依着春鶯此前透露的方位,一路避人耳目,悄悄往那西邊最偏僻的靜思苑行去。
靜思苑周遭果然荒僻冷清。
她欲尋那處小院,忽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那位英氣逼人的扎蘭夫人悄然至此,閃身進了公孫所在的院落。
姮淼兒心下遲疑,扎蘭夫人品階高於她,且並非好相與之人,她實在不願招惹。
可機會難得,她咬了咬牙,還是悄悄跟了上去,隱在一棵枯樹後,想等扎蘭離開再進去。
豈料,她剛藏好身形,便見院中那間陋室的破舊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扎蘭夫人竟撲入了迎出來的公孫懷中。
姮淼兒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後退一步,卻不慎踩中了地上的一段枯枝。
“咔嚓”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廢園中格外清晰。
“誰在外面?”屋內頃刻傳來扎蘭夫人警惕的冷喝。
姮淼兒嚇得心口一緊,轉身欲逃,但院門已被打開。
扎蘭夫人面罩寒霜立於門前,目光如刀:“是你?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我、我什麼都沒看見。”姮淼兒臉色發白,連連後退。
“扎蘭,”公孫隨即走出,見狀道:“姮美人想必是來找我的,她不是多嘴之人。”
說完示意姮淼兒進屋。
扎蘭夫人冷哼一聲,視線在姮淼兒絕美的臉龐上掃過,語氣泛酸:“你的桃花債倒不少。”
公孫無奈苦笑:“你呀,還是這般容易吃醋。”
姮淼兒這才恍然,原來他們是舊識。
屋內陳設極其簡陋,姮淼兒依言跪坐於席上,急切問道:“我、我只是想來問問李暘的消息。”
公孫嘆了口氣:“李暘他如今確在鹹國軍中,他也知道你在此處,一直想方設法要救你出去。”
聽到這話,姮淼兒眼圈不住地泛紅,像是蒙了一層水霧。
她又細細問了幾句,得知晉地舊部並非毫無作爲,他們一直在籌劃營救公孫,只因商煜看守嚴密,一直未能得手。
公孫神色凝重道:“如今看守看似鬆懈,我疑心這或許是商煜故意設下的誘餌,旨在引出所有心懷故國的晉人,好一網打盡。故而具體時機,還需從長計議,若有消息,我定會設法告知於你。”
姮淼兒應了聲,隨即想起春鶯曾說公孫命不久矣之言,心情一時復雜難言。
她不敢久留,忍着腳踝疼痛起身告辭。
行至門邊,她遲疑片刻,回頭輕聲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對外人提及半分。”
扎蘭夫人這才面色稍霽,仍不忘警告:“算你識相。”
姮淼兒趕忙轉身,忍着鑽心的疼痛,盡可能快地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方才跳窗時崴到的腳踝此刻疼痛加劇,她無法原路返回,只得繞向較爲好走的宮道,盼着能悄悄溜回偏殿。
剛行至一處相對開闊的宮苑路口,迎面撞見了閒逛的豐延。
豐延乍見姮淼兒,眼中迅速迸發出癡迷之色,先前呂梁泉關於謹言慎行的勸誡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姮美人?”他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她,見她步履蹣跚,關切道,“你的腳怎麼了?”
姮淼兒心中叫苦不迭,垂首低聲道:“回太子殿下,方才不慎踩到石子,崴了一下,並無大礙。”
豐延舍不得放過這難得的獨處機會,攔在她身前,貪戀地看着她低眉順目的嬌柔模樣。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此刻鬢發微亂,臉色蒼白,也別有一番脆弱動人的風致。
“美人何必總是如此疏離?”
豐延湊近一步:“你在此處,名義上是父君的妃嬪,可誰不知你並未真正承寵?若是你願意,本太子可以向父君懇求,將你賜予我。屆時,你不必再困於這深宮一角,我定會好好待你。”
姮淼兒驚得愕然抬頭,小臉一片青白:“太子殿下!此乃大逆不道之言,妾是君上嬪妃,豈可、豈可…”
她腦中嗡嗡作響,這話語中的悖逆,竟與商煜那日的狂妄有幾分相似之處。
豐延不以爲意,反而因她驚惶的模樣更添了幾分征服欲,笑道:“什麼妃嬪不妃嬪,不過是個虛名罷了,你這樣的美人,合該得到憐惜。”
說着,他伸出手,想要去握姮淼兒藏在袖中的纖纖玉指。
“殿下不可。”姮淼兒驚呼一聲,慌忙向後躲閃,腳下一個不穩,痛得她輕嘶出聲,眼眶很快就紅了。
就在她驚慌失措,豐延欲再逼近之時。
忽聽身後一道冷冽低沉的聲音傳來,如寒冰碎玉:“太子。”
豐延動作一僵,臉上的笑意赫然凝固,緩緩轉過頭。
姮淼兒也循聲望去,心跳變得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