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黃老板臉上的肥肉因震驚而劇烈顫抖，死死地盯着李毅，額頭上的冷汗已經浸溼了發根。
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關於“保值貼補率”的絕密消息，一個外地來的少年是如何知道的。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消息靈通，這是魔鬼的耳語！
李毅迎着他殺人般的目光，神色平靜，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敲了敲身邊一張油膩的八仙桌桌面。
“篤。”
聲音不大，卻像重錘敲在黃老板的心髒上。
“黃老板，時間不等人。”李毅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波瀾，“一小時，是給我，也是給你自己的最後期限。”
這番話徹底點燃了黃老板心中最後的凶性，他猛地向前一步，滿身的肥肉散發出濃烈的壓迫感，咬牙切齒地低吼：“小子，你到底是誰？我告訴你，在廣州城，跟我玩這套的人，還沒生出來！”
他湊近李毅，聲音壓得像毒蛇吐信：“我最後給你個機會，說出你背後的人是誰！否則，今天你要是湊不齊一百萬的貨，我要你一只手！”
面對赤裸裸的威脅，林正東和四哥都嚇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王虎三人則立刻上前，渾身肌肉繃緊，與黃老板的手下形成了對峙。
空氣，一觸即燃。
然而，身處風暴中心的李毅，卻笑了。
那笑容很輕，帶着一絲憐憫，像是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
“我是誰不重要。”李毅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全場所有的嘈雜，“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
他頓了頓，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開了黃老板最深的恐懼。
“至於我的手......黃老板，你還是先擔心一下三天後，你的老板會不會要你的腦袋吧。”
轟！
這最後一句話，如同一記無形的重拳，狠狠砸在了黃老板的太陽穴上，將他所有的凶狠、所有的僥幸，砸得粉碎！
他的老板......
那個人的手段，他比誰都清楚。
如果這次因爲自己的失誤而走漏了消息，導致收購成本暴漲，那後果......絕不是斷一只手那麼簡單！
黃老板臉上的凶狠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看穿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看着眼前這個眼神深邃如海的少年，感覺自己所有的底牌都被對方捏在手裏，而自己，只是一個赤身裸體的賭徒。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我......我寫！”黃老板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破了的風箱，他從手下手裏搶過紙筆，趴在桌子上，手抖得像篩糠，潦草地寫下了一張字據。
“一小時內，憑國庫券，兌付一百萬現金。黃德彪。”
寫完，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張薄薄的紙片推向李毅，眼神怨毒：“小子，你最好別耍花樣！”
就在全場所有人都以爲這只是一場私人協議，一張隨時可能被撕毀的白條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如平地驚雷般從二樓傳來！
“慢着！”
衆人齊齊抬頭，只見一個穿着黑色勁裝、面容冷峻的男人，正從樓梯上一步步走下。
他每走一步，都帶着一股無形的煞氣，讓周圍的掮客們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路。
“是龍爺身邊的阿彪哥！”
“他怎麼下來了？”
在衆人敬畏的目光中，阿彪徑直走到桌前，無視了黃老板，而是從李毅面前，恭恭敬敬地用雙手取過了那張“白條”。
他高高舉起字據，面向全場，聲音傳遍了後院的每一個角落！
“龍爺說了，這張條子，他老人家做保！”
“一小時後，憑券到高陽酒家賬房，見票即兌！”
話音落下，整個黑市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議論聲！
龍爺做保！
這四個字，比任何銀行的印章都更有分量！
一張隨時可能作廢的私人白條，在這一刻，被注入了整個黑市的最高信用，瞬間升級成了一張不可動搖的“準現金”！
黃老板的臉徹底白了，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
李毅對着阿彪的方向，遙遙抱拳，朗聲道：“謝龍爺抬愛！”
說完，他不再浪費一秒鍾，猛地一轉身，直接跳上了那張八仙桌！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見他居高臨下，環視全場，那雙年輕的眼睛裏，迸發出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威嚴與掌控力！
“四哥！”他一聲斷喝。
“在！毅哥！”四哥一個激靈，連忙應道。
“你的人，立刻封鎖後院所有出口，只許進，不許出！把場子裏所有帶券的散戶，都給我圈到這片空地來！”
“是！”四哥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帶着手下如狼似虎地行動起來。
“林哥！”李毅的目光轉向林正東。
林正東激動得渾身發抖，他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委以重任的一天，連忙挺直了腰杆：“毅哥，我在！”
“這張桌子，就是我們的櫃台！你，負責驗券、記賬、開憑條！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毅興’臨時銀行的首席財務官！”
“是！”林正東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王虎！”
“到！”王虎帶着兩個兄弟，齊齊上前一步。
“你們三個，帶上四哥的人，維持秩序！誰敢插隊鬧事，誰敢渾水摸魚，不用廢話，直接給我扔出去！”
“明白！”王虎眼中凶光一閃，那股亡命徒的氣勢，成了此刻最好的威懾。
三言兩語，一個混亂的黑市，被他強行改造成了一個分工明確、高效運轉的臨時機構！
所有人都被他這番雷厲風行的操作給震住了。
很快，上百個手持國庫券的散戶，被圈在了空地中央，他們交頭接耳，看着站在桌子上的李毅，眼神裏充滿了疑惑、警惕和貪婪。
“搞什麼啊？真憑一張白條收券？”
“龍爺都做保了，應該假不了吧？”
“可萬一湊不齊一百萬，咱們的券不是白交了？”
面對台下洶涌的議論聲，李毅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他不講任何復雜的道理，只用最簡單、最直接的語言，發表了一場堪稱經典的“三分鍾演說”！
“各位！”他聲音洪亮，“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現在給你們三個選擇！”
“第一！不信的，現在就可以滾！我絕不攔着！”他伸出第一根手指，語氣霸道無比，“龍爺擔保的信譽，你們不信，是你們瞎！”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拋出了致命的誘餌，“我給的價格，比剛才黃老板滿世界吆喝的，每百塊，高一厘！但是，我只收一百萬！先到先得，搶完爲止！”
“第三！”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像一把冰刀刺入每個人的心裏，“看到那邊的沙漏了嗎？倒計時，五十九分鍾，現在開始！時間一到，龍爺不保，黃老板不收，我更不會要！到時候，你們手裏攥着的，就是一堆比廢紙還不如的廢紙！”
權威！
利益！
稀缺！
恐懼！
四把利劍，毫不留情地直插人心！
全場散戶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每個人的眼睛都紅了！
他們看看龍爺手下那尊煞神阿彪，又看看李毅給出的更高價格，再看看那個已經開始流逝的沙漏，心中的貪婪和恐慌被瞬間點燃到了極致！
但是，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就在這僵持的刹那，李毅對着人群中的四哥，不動聲色地使了個眼色。
四哥心領神會，立刻推了一把身邊早就安排好的一個小弟。
那小弟立刻扯着嗓子，裝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第一個沖了出來：“媽的！我賭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這有五千塊的券，換了！”
他將一沓國庫券重重拍在林正東面前。
林正東深吸一口氣，按照李毅事先的交代，迅速清點、驗真，隨即拿起毛筆，在一張裁好的白紙上寫下：“憑此條，兌付伍仟貳佰伍拾圓整”，最後籤上了自己的名字，蓋上了一個李毅不知從哪弄來的、刻着“毅興”二字的蘿卜章。
那個“托兒”接過憑條，高高舉起，狀若瘋狂地大喊：“換到了！我換到了！”
這個動作，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羊群效應，瞬間引爆！
“別讓他一個人搶光了！”
“我的！我先來的！我這有一萬！”
“都別擠！排隊！”
人群瘋了！
所有人都怕自己手裏的券賣不掉，怕自己錯過這趟暴富的列車！
他們從圍觀變成了哄搶，像決堤的洪水，爭先恐後地涌向林正東那張小小的桌子！
一場由李毅親手導演的“擠兌”風潮，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姿態，席卷了整個黑市！
......
高陽酒家二樓，那間古色古香的茶室裏。
龍爺的手指，正輕輕叩擊着紫砂壺的壺蓋，發出“嗒、嗒”的輕響，仿佛與樓下沙漏流逝的節奏合拍。
阿彪站在他身後，實時匯報着樓下的盛況。
當聽到李毅三言兩語就將混亂的場面安排得井井有條時，龍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當聽到李毅那番直擊人心的演講時，他嘴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阿彪，你看到了什麼？”龍爺忽然開口問。
阿彪沉吟片刻，恭敬地回答：“膽大包天，心思縝密。”
龍爺搖了搖頭，緩緩吐出兩個字。
“帥才。”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俯瞰着樓下那片由一個少年親手掀起的瘋狂浪潮，眼中閃爍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黃胖子這次不是引狼入室......”
“是給廣州城，請來了一條真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