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尺蠖爆發的消息傳到村委會時,林晚星正在給互助組的婦女們培訓 “茶青分級標準”。張翠花舉着手機沖進教室,屏幕上是王總發來的語音,尖利的笑聲刺得人耳膜疼:“我就說手工采摘不靠譜吧?看看你們的茶園,都成蟲子的樂園了!趕緊把剩下的地都交給機器,不然我就啓動違約條款!”
教室裏瞬間炸開了鍋。李大姐的手抖得連竹簍都快攥不住:“都怪我,昨天采完茶沒及時把枝葉運走,給蟲子留了窩……” 王二嬸抹着眼淚往家跑,說要去買最烈的農藥,被林晚星一把拉住。
“別慌。” 她點開手機裏的監控錄像,畫面裏茶樹枝葉間爬滿淺綠色的蟲子,“這是茶尺蠖,幼蟲期最怕一種寄生蜂 —— 赤眼蜂。我已經聯系農科院,他們明天就能送蜂箱過來。”
周野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背着個竹編背簍,裏面裝着二十多個拳頭大的竹籠。“這是我按爺爺的法子編的誘蟲籠,” 他舉起一個示範,籠底的夾層裏放着糖醋液,“能先穩住蟲情,等赤眼蜂來了正好配合着用。”
婦女們立刻行動起來。張翠花帶着人在茶叢間插竹籠,竹篾碰撞的脆響混着說笑聲;林晚星調試無人機,準備給茶園做蟲害分布圖;周野蹲在工坊裏削竹片,刀刃劃過竹節的聲音像在哼歌。趙陽騎着電動車送來連夜打印的《生物防治手冊》,看見周野手背的傷口還在滲血,突然 “咦” 了一聲:“周哥,你這疤怎麼和上次救災時劃的位置一樣?”
周野的動作頓了頓。林晚星想起暴雨夜他流着血挖渠的手,想起他竹編裏總藏着的戰場紋樣,心髒突然一縮。
第二天清晨,赤眼蜂箱如期送到。林晚星正指導大家開箱放蜂,王總帶着技術員闖了進來,手裏舉着瓶農藥:“別搞這些花架子!我這瓶‘速滅殺丁’,噴下去保證蟲子死光光!”
“王總,” 周野擋在蜂箱前,竹籠在他身後晃出陰影,“這藥毒性強,會殺死赤眼蜂,還會污染土壤。你要是敢噴,我就上報環保局。”
王總氣得臉通紅,把農藥往地上一摔:“好!你們等着!等蟲子把茶園啃光,看誰來收拾殘局!”
可他沒等到那一天。三天後,茶尺蠖的數量銳減,幸存的也都成了赤眼蜂的宿主,身體鼓脹得發亮。林晚星用無人機航拍,畫面裏的茶園綠得發亮,竹籠在茶叢間像串綠色的小燈籠。王總看着檢測報告上 “蟲害減退率 92%” 的數字,突然摔門而去 —— 他大概永遠不會懂,那些他瞧不上的竹篾和蟲子,才是青山最厲害的武器。
深夜的茶園裏,林晚星發現周野還在補誘蟲籠。月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她突然指着籠底的紋樣:“這像不像你上次編的星軌圖?”
他抬頭時,睫毛上沾着的露水掉進她眼裏。“是按北鬥七星的方位編的,” 他低聲說,“爺爺說,這樣能讓蟲子‘迷路’。”
遠處傳來張翠花的大嗓門,她正帶着婦女們唱新編的采茶歌:“竹籠籠,裝害蟲,赤眼蜂,是英雄……” 林晚星靠在茶樹上笑,覺得這歌聲和竹篾聲混在一起,比任何交響樂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