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墅,一切如常,仿佛她只是出門逛了個街,而不是在醫院躺了三天。
顧沉舟不在家。沈清歡已經習慣了這種空蕩和寂靜。
陳姨看到她回來,很是高興,忙前忙後地給她燉湯補身體。沈清歡順從地喝了,味道很好,但她嚐不出什麼滋味。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的軌跡,死水微瀾。
直到幾天後,沈清歡在整理書桌時,無意間看到台歷上被她用紅筆圈出來的一個日期——三天後,是顧沉舟的生日。
這個日子,她記了十年。從前,她只能偷偷地準備禮物,卻從來沒有機會送出去。現在,他們成了夫妻,她似乎有了名正言順爲他慶祝生日的理由。
盡管知道可能會自取其辱,但心底那點不甘寂滅的、卑微的火星,還是讓她產生了一絲妄想。
或許……或許借着生日的機會,他們之間的關系能有一絲絲的緩和?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她開始偷偷地準備禮物。她知道顧沉舟什麼都不缺,送昂貴的物品他未必看得上眼。她想起大學時,偶然聽他的朋友提起過,他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小提琴,後來因爲家裏變故放棄了,但他心裏一直對音色醇厚的古典小提琴抱有遺憾。
她動用自已工作以來所有的積蓄,又偷偷賣掉了幾件母親留給她的、不算太貴重的首飾,托了很多人脈,終於找到一把音色和品相都相當不錯的、有百年歷史的意大利二手小提琴。價格不菲,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錢。
她小心翼翼地將琴盒藏在客房的衣櫃最深處,像藏着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和一份孤注一擲的期待。
生日前一天晚上,顧沉舟竟然回來了,而且心情似乎不錯。
沈清歡鼓足勇氣,在他上樓前叫住了他。
“沉舟,”她的聲音有些緊張,“明天是你生日,你……晚上回家吃飯嗎?我讓陳姨準備幾個你愛吃的菜。”
顧沉舟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眼神裏帶着一絲審視和玩味:“回家吃飯?你準備了什麼?”
“我……我準備了一份禮物。”沈清歡低下頭,心跳加速。
“哦?”顧沉舟挑了挑眉,似乎來了點興趣,“是什麼?”
“是一把小提琴,我聽說你以前……”沈清歡話未說完,就被顧沉舟打斷了。
“小提琴?”他重復了一遍,語氣變得有些古怪,帶着一種讓人心寒的嘲諷,“沈清歡,你調查我?”
“我沒有!”沈清歡急忙解釋,“我只是偶然聽你朋友提起過……”
“夠了。”顧沉舟冷冷地打斷她,眼神瞬間結冰,“我的過去,輪不到你來打聽和置喙。至於生日……”
他頓了頓,看着她蒼白的臉,唇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明天晚上,晚晴在‘雲頂’餐廳訂了位置,爲我慶祝。就不勞你費心了。”
雲頂餐廳,是本市最負盛名的情侶餐廳,以浪漫和昂貴著稱。
他爲蘇晚晴慶祝生日,選擇在情侶餐廳。而她這個妻子,連爲他準備一頓家常便飯的資格都沒有。
沈清歡的臉血色盡失,嘴唇顫抖着,說不出一個字。
顧沉舟看着她這副深受打擊的樣子,似乎覺得還不夠,又補充道:“還有,你的禮物,自已留着吧。我想要的,晚晴自然會送給我。你送的……我不需要,也覺得礙眼。”
說完,他轉身,毫不留戀地上樓去了。
沈清歡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間被風幹的雕塑。
她精心準備的、寄托了她所有卑微希望和回憶的禮物,在他眼裏,只是“調查”來的結果,是“礙眼”的東西。
他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她慢慢地蹲下身,抱住膝蓋,將臉埋進去。沒有眼淚,只是覺得冷,刺骨的冷。
第二天,顧沉舟的生日。
他一早就出了門,想必是去和蘇晚晴共度甜蜜的一天了。
沈清歡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別墅裏。傍晚,她走到客房,從衣櫃深處拿出那個裝着提琴的盒子。
她打開盒子,棕色的琴身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琴弦緊繃,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什麼。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過冰涼的琴身,動作輕柔,帶着一種訣別的意味。
然後,她蓋上盒子,抱起它,走出了別墅。
她走到後山一處僻靜的角落,那裏有一個廢棄的垃圾收集點。她看着手裏的琴盒,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一狠心,將它扔進了那個巨大的、散發着異味的垃圾箱裏。
“哐當”一聲悶響,像是她心碎的聲音。
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最終歸宿,是肮髒的垃圾堆。
就像她對他的愛,和她的婚姻一樣,見不得光,不被需要,最終只能被無情地拋棄和踐踏。
她站在垃圾堆旁,看着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淒豔的紅色,映照着她毫無血色的臉。
這份生日禮物,最終成了他對她最殘忍的嘲諷,也成了她送給自已的、祭奠這場無望愛戀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