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愉快的海濱之旅在孩子們曬得微黑的皮膚和滿滿一書包的貝殼海螺中畫上句號。
他們帶着一身陽光的氣息和海水的鹹味回到了家，而那個悠長之旅的愜意，也隨着日歷一頁頁翻過。
離小學報名的日子越來越近，選擇哪所學校，成了兩家人飯後討論的頭等大事。
在這期間，施清雅和林婉寧帶着三小只，幾乎逛遍了城裏所有的商場，采購開學所需的一切。
從嶄新的書包、功能齊全的文具盒，到各式各樣的鉛筆、橡皮和練習本，每一樣東西都經過了精心的挑選。
蘇馨涵選了一個米白色的書包，她把自己的文具盒打開，將每一支鉛筆都用新買的卷筆刀削得尖尖的，然後像士兵列隊般整整齊齊地擺放好，小臉上滿是即將開啓新征程的一絲不苟。
蘇馨妍則選了一個淡粉色的書包，上面印着立體的白雪公主圖案，她愛不釋手地背在身上，在寬敞的客廳裏像一只花蝴蝶般轉來轉去，裙擺飛揚。
陳悅的書包是簡潔的黑色，文具也都是最樸素實用的款式。
這天晚上，兩家人又聚在陳家的客廳裏。
陳建斌和蘇玉成如今事業有成，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爲生計發愁的普通男人，他們的眼界和底氣都今非昔比。
對於孩子們的教育問題，他們的想法空前一致：要給就給最好的。
“我已經托人打聽清楚了，”陳建斌靠在真皮沙發上，手裏端着一杯上好的龍井，語氣裏帶着幾分運籌帷幄的自得，“全市最好的就是市中心實驗小學，省一級示範校。我看了他們的資料，頂級的師資，一流的硬件。從那裏出來的孩子，將來上重點初中的概率都比別家高一大截。”
蘇玉成在一旁連連點頭，他從一個精致的果盤裏拿起一顆葡萄，補充道：“沒錯，斌哥。你說的那家，我也找關系去了解了，想進去不容易。但以我們現在的條件，要讓三個孩子都進去，雖然要費點勁，花點錢，但絕對辦得到。”
錢，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早已不是問題。能用錢換來的最高起點，在他們看來，是一筆最劃算的投資。
施清雅和林婉寧聽着，臉上也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爲人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贏在起跑線上呢？
然而，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和妹妹們一起看動畫片的陳悅，卻在此時放下了遙控器。
他抬起頭，清澈的目光掃過在座的四個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大人，平靜地開口：“我不想去實驗小學。”
一句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客廳裏熱烈的氣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小小的身影上。四個大人臉上的興奮和憧憬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錯愕和不解。
“爲什麼呀，小悅？”施清雅最先反應過來，她俯下身，溫柔地問道，“實驗小學是最好的學校，你不喜歡嗎？”
陳悅搖了搖頭，小臉上沒有同齡孩子該有的任性，而是一種近乎成人的從容和條理：“太遠了，每天光是在路上來回就要花掉一個小時，太浪費時間了。”
他頓了頓，迎着大人們不解的目光，繼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去離家最近的曙光小學。”
“曙光小學？”施清雅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個選擇，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曙光小學，正是他們這個片區對口的公立學校，也是陳悅前世就讀的那所。
學校的設施和師資在全市範圍內只能算中等偏上，與市中心實驗小學那種貴族學府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當初選擇陽光幼兒園，是因爲孩子們還小，離家近圖個安全方便。
可現在是上小學，是關系到未來學習基礎的關鍵六年，怎麼能如此隨意？
“小悅，媽媽知道你想省時間，”施清雅耐心地勸道，“可是，曙光小學和實驗小學的條件差太多了。現在家裏不缺錢，我們完全有能力給你們提供最好的教育環境，爲什麼要選一個差的呢？”
這番話，也代表了其他三個大人的心聲。
他們不理解，這個一向聰慧過人的孩子，爲什麼會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做出一個看似不求上進的選擇。
陳悅當然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但他選擇曙光小學，並不僅僅是爲了節省時間。
更深層的原因在於，那是他前世走過六年的地方，是他記憶中爲數不多的、安穩而熟悉的坐標。
在經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三年之約”後，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穩定和可控。
市中心實驗小學是一個全新的、未知的環境，而曙光小學，一草一木，他都了然於胸。那是一份根植於靈魂深處的安全感。
他知道，簡單的“嫌麻煩”已經無法說服他們。他必須拿出一個讓他們無法反駁的理由。
他站起身，走到施清雅面前，仰頭看着自己的母親，眼神清澈而堅定：“媽媽，我知道你是爲我們好。但是，一個學校能提供給我們的，只是學習的平台和環境。真正決定學習好壞的，不是學校，而是學生自己。”
這番話，讓在場的大人們都微微一怔。這話從一個六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顯得有些不可思議，卻又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說服力。
陳悅看着母親動搖的眼神，繼續加碼，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對我來說，去哪裏上學，結果都是一樣的。真正的學習，不只在課堂上。每天省下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可以用來看完一本書，可以用來思考更多的問題。這個價值，比一個昂貴的學校名頭要大得多。”
他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父親和蘇叔叔身上，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鐗：“而且，我向你們保證，就算在曙光小學，我的成績也絕對不會比在實驗小學的任何一個學生差。不僅如此，我還會負責監督小涵和小妍的學習，我會帶着她們一起，考出最好的成績。有我親自輔導，你們覺得，還有必要舍近求遠，去花那份冤枉錢和時間嗎？”
他伸出小手，拉住旁邊正一臉懵懂地看着他們的蘇馨涵和蘇馨妍。
“而且，曙光小學離家近，走路十幾分鍾就到了。等我們再長大一點，就可以自己騎自行車上下學，不用你們每天辛苦接送。你們也能有更多時間去忙公司的事情。”
這番有理有據、條理清晰，甚至帶着幾分商業談判般利弊分析的陳述，徹底擊中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是啊，他們怎麼忘了，眼前的這個孩子，根本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他那超乎常人的聰慧與沉穩，早已在過去幾年裏深入人心。從指點股票到公司決策，他創造的奇跡還少嗎？
施清雅看着眼前這個兒子，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寫滿了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強大。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總想把“最好”的給他，卻忽略了他本身，就是“最好”的。
他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規劃，而這份規劃，似乎永遠比他們這些成年人考慮得更深遠。
她完全相信，他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並且他有絕對的能力去實現自己的承諾。
這個兒子，從來沒讓她失望過。
“這......”施清雅看向丈夫陳建斌，又看了看蘇玉成夫婦，眼中的堅持已經徹底融化。
蘇玉成第一個笑了起來，他一拍大腿，朗聲道：“斌哥，嫂子，我覺得小悅說的有道理！有他親自給兩個丫頭當小老師，比什麼名校、什麼金牌教師都強！我同意！就去曙光小學！”
林婉寧也笑着點頭，眼中滿是寵溺和信服：“是啊，孩子們能自己上下學，我們也省心。小悅這麼懂事，考慮得比我們都周全，我們該相信他。”
陳建斌看着自己兄弟夫妻二人都同意了，也是大手一揮，“好！就這麼定了！都聽我們家小大人的，就去曙光小學！”
一場關於未來的重要抉擇，再一次在陳悅的堅持下，塵埃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