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像一把生鏽的銼刀,狠狠刮擦着林越的耳膜。
他猛地睜開眼,視線裏的一切都在劇烈晃動。布滿蛛網狀裂紋的駕駛艙玻璃外,是一片混沌而危險的星空——無數大小不一的隕石帶着幽藍色的尾焰呼嘯而過,最小的碎石也能輕易擊穿這具本就殘破的機甲外殼,最大的隕石則像橫亙在星空中的巨山,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咳……”喉嚨裏涌上一陣腥甜,林越下意識地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觸到的是冰涼的機甲駕駛服,布料下的皮膚傳來陣陣刺痛。這不是他的身體,卻又帶着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就像……他已經用這具身體活了十幾年。
腦海中,屬於原主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來,沖擊着他的意識。
這是一個星際大航海時代。人類早已掙脫地球的束縛,在廣袤的宇宙中建立了大大小小的聯邦與帝國,星際航行、星球殖民、異族通商早已成爲常態,但隨之而來的,是無休止的資源爭奪與種族紛爭。在這個時代,機甲是力量的象征,是戰場的核心,更是普通人安身立命的資本——無論是聯邦軍人、星際商人,還是星際海盜,都離不開機甲的操控。
原主也叫林越,是聯邦第七軍校機甲操控系的大三學生。這個名字裏的“越”,本是父母寄予的厚望,希望他能超越平庸、越向巔峰,可現實卻給了這具身體最殘酷的打擊。他天生精神力低下,只有可憐的E級,連聯邦規定的機甲操控最低精神力閾值D級都達不到,從小到大,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穩定操控哪怕最基礎的訓練機甲。
在天才雲集的第七軍校,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廢材”“拖油瓶”“關系戶”的標籤像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老師對他失望,同學對他嘲諷,就連家族裏的親戚也對他冷嘲熱諷,只有一個人,讓他感受到過一絲溫暖——他的發小,莉莉。
莉莉和他一起長大,同樣考入了第七軍校機甲操控系,而且天賦出衆,精神力達到了A級,是系裏的尖子生,深受老師和同學的喜愛。原主一直把她當作親妹妹,有什麼好東西都先想着她,遇到委屈也只敢跟她傾訴。他以爲這份情誼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三個月前,聯邦軍部發布了一個特殊的保送名額——只要能在即將到來的機甲實戰考核中拔得頭籌,就能直接進入聯邦最頂尖的“雷霆機甲戰隊”,那是所有機甲操控者夢寐以求的聖地。
莉莉的競爭對手不少,而原主,雖然實力不濟,卻因爲家族的關系,也獲得了參加考核的資格。原主從未想過和莉莉競爭,甚至還主動表示會放棄考核,可他萬萬沒想到,就是這份他視若珍寶的情誼,最終卻成了將他推向地獄的黑手。
昨天下午,莉莉找到他,說想和他一起去校外的模擬訓練區熟悉機甲操作,還特意“好心”地幫他檢查了訓練機甲的航線設置。原主毫無防備,開開心心地跟着她去了,可當他駕駛着機甲進入預定航線後,機甲的操控系統突然失控,航線被強行篡改,直接朝着這片被稱爲“死亡禁區”的隕石帶飛來。
直到機甲闖入隕石帶,遭遇第一波撞擊時,原主才在莉莉發來的全息消息裏看到了真相——“林越,對不起,雷霆戰隊的名額我必須得到。你這樣的廢材,根本不配站在機甲操控系的課堂上,更不配和我競爭。安心地消失吧,你的死,會成爲我成功路上的墊腳石。”
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原主最後的希望。絕望與憤怒交織,再加上機甲劇烈撞擊帶來的重傷,原主的意識最終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武道強者,林越。
“警報!警報!機甲能源剩餘5%,外部裝甲破損率78%,左推進器完全失效,右推進器故障率90%,即將失去控制!”駕駛艙內,冰冷的機械提示音不斷響起,紅色的警報燈瘋狂閃爍,將林越的臉龐映照得一片赤紅。
座椅傳來劇烈的顛簸,整個機甲都在瘋狂顫抖,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隕石撞成碎片。林越能清晰地感受到,機甲正在不受控制地朝着一塊直徑超過百米的巨型隕石墜去,那塊隕石表面布滿了尖銳的凸起,像一頭蟄伏在星空中的巨獸,正張開血盆大口等待着獵物。
換做任何一個普通的機甲操控者,此刻恐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只能坐以待斃。但林越不同,他來自一個武道昌盛的世界,經歷過江湖武俠的刀光劍影,闖過古武世家的秘境險地,一身《萬化武道訣》早已練至大成,對身體的掌控力、對危險的感知力,都遠遠超越了這個世界的任何人。
雖然這具身體精神力低下,無法像正常機甲操控者那樣通過精神力鏈接機甲核心,但他那一身淬煉到極致的武道根基還在,體內的“氣”還在——只不過,在這個沒有天地靈氣的星際世界,“氣”的來源變成了散逸在宇宙中的能量粒子。
“精神力不夠,便用武道補足!”林越眼神一凝,壓下胸口的不適,雙手迅速撫上操控面板。他的指尖修長而穩定,即使在機甲劇烈顛簸的情況下,也沒有絲毫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萬化武道訣》悄然運轉,丹田內那一點微弱卻堅韌的武道真意開始流轉,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雖然微弱,卻能照亮前路。隨着心法的運轉,林越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磁場,開始強行牽引着周圍稀薄的星際能量粒子,這些粒子如同涓涓細流,順着他的毛孔涌入體內,再經過經脈的提純、壓縮,最終轉化爲精純的武道之力。
“嗡——”
當第一縷武道之力通過操控杆注入機甲的操控中樞時,原本瀕臨失控的機甲猛地一震,瘋狂閃爍的紅色警報燈竟短暫地熄滅了一瞬,顫抖的機身也奇跡般地穩定了少許。
林越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機甲的每一個部件,每一處損傷,就像感知自己的身體一樣。左推進器完全報廢,右推進器只剩下一絲動力,裝甲破損嚴重,能源更是所剩無幾……這具機甲的狀況,比他想象中還要糟糕。
但這並沒有讓林越退縮,反而激起了他骨子裏的好勝心。他握緊操控杆,身體隨着機甲的動作微微舒展、騰挪,將在武俠世界練就的《隨風步》融入到機甲操控之中。
“左移三寸!”林越心中默念,操控杆微微一動,殘破的機甲如同風中柳絮,精準地避開了一塊迎面而來的隕石,隕石擦着機甲的邊緣飛過,激起一串火花。
“旋身側翻!”他腰部發力,帶動操控杆旋轉,機甲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巧妙地化解了一股強烈的星際氣流沖擊,原本傾斜的機身重新恢復了平衡。
“右推進器,最大功率輸出!”林越將一絲武道之力精準注入右推進器,原本幾乎罷工的推進器突然爆發出一陣微弱卻穩定的動力,帶着機甲朝着斜上方沖去,避開了那塊巨型隕石的撞擊。
駕駛艙外,隕石群依舊狂暴,但林越操控着機甲,如同一條靈活的遊魚,在密密麻麻的隕石之間穿梭自如。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到極致,每一次閃避都妙到毫巔,仿佛這具殘破的機甲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他身體的延伸,是他武道意志的體現。
與此同時,在隕石帶外圍的一片星域中,一艘隱蔽的小型星艦正懸浮在那裏。星艦的操控室內,莉莉正死死地盯着屏幕,屏幕上顯示的,正是林越那台機甲的實時畫面。
當看到林越的機甲不僅沒有墜毀,反而在隕石群中靈活穿梭時,莉莉驚得瞪大了眼睛,手裏的營養劑“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液體濺了一地。
“怎麼可能?!”她失聲尖叫,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他明明連精神力閾值都達不到,連基礎機甲都操控不好,怎麼可能在‘死亡隕石帶’裏活下來?!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莉莉的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緊緊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了血絲。她精心策劃了這一切,篡改航線、破壞機甲的安全系統,就是爲了讓林越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可現在,林越不僅沒死,還突破了隕石帶的封鎖,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難道……他一直在裝?”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莉莉腦海中升起,讓她渾身發冷。如果林越真的一直在隱藏實力,那他之前的“廢材”形象,豈不是都是僞裝?那自己的所作所爲,在他眼裏豈不是像個跳梁小醜?
不,不可能!莉莉用力搖頭,試圖驅散這個念頭。她認識林越十幾年,看着他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敗,那種絕望和痛苦,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可如果不是裝的,他現在又怎麼能做到這一切?
莉莉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林越的機甲越來越遠,最終沖破了最後一片隕石區,朝着一顆藍色的星球飛去。她的眼神變得陰狠而怨毒:“林越,你以爲你逃得掉嗎?只要你還活着,只要你還敢出現在第七軍校,我就絕不會放過你!雷霆戰隊的名額,只能是我的!”
她猛地按下一個按鈕,對着通訊器沉聲道:“給我查一下那顆藍色星球的坐標和資料,我要知道他去了哪裏,我要讓他……徹底消失!”
駕駛艙內,林越並不知道莉莉的瘋狂念頭。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精神力的匱乏讓他強行牽引星際能量粒子時格外吃力,每一次操控都要消耗大量的武道之力,此刻他的體內已經隱隱傳來一陣空虛感。
但他沒有停下,目光緊緊鎖定着前方逐漸清晰的星球輪廓。那是一顆通體呈淡藍色的星球,表面覆蓋着大片的海洋和茂密的森林,從星空中望去,就像一顆鑲嵌在宇宙中的藍寶石,美麗而神秘。
根據原主的記憶,這顆星球名叫蒼藍星,是一顆未被完全開發的資源星球,上面蘊藏着豐富的礦產和能量晶體,同時也生活着許多危險的星際異獸。因爲地理位置偏僻,遠離聯邦的核心星域,這裏成了星際海盜、走私犯的聚集地,秩序混亂,危機四伏。
但對現在的林越來說,蒼藍星是唯一的選擇。他的機甲能源即將耗盡,必須盡快找到能源補給,否則就算逃離了隕石帶,也會在星空中漂流至死。而且,原主的記憶中,關於蒼藍星還有一個模糊的傳說——據說在蒼藍星的深處,隱藏着一種神秘的能量源,這種能量源不僅能極大地提升機甲的性能,還能改善人體的精神力,甚至……能讓武道與機甲真正融合。
“星際機甲嗎?”林越看着蒼藍星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堅定的笑意,“倒是個能讓武道更進一步的好試煉場。”
話音剛落,他將最後一絲武道之力注入右推進器,機甲如同離弦之箭,沖破最後一片隕石區的阻攔,朝着蒼藍星的大氣層飛去。
機甲穿過厚厚的雲層,空氣摩擦產生的高溫讓本就破損的外殼更加灼熱,發出“滋滋”的聲響。林越操控着機甲,避開了風暴區域,最終選擇了一片相對平坦的森林地帶作爲降落點。
“轟!”
隨着一聲巨響,機甲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激起漫天的塵土和落葉。巨大的沖擊力讓林越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從嘴角溢出。
駕駛艙的艙門被震開,林越掙扎着爬了出來,癱坐在機甲旁邊的草地上,劇烈地喘息着。他抬頭望去,只見周圍是參天的古木,樹幹粗壯得需要十幾個人才能合抱,樹葉茂密得遮天蔽日,陽光只能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草木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
“這裏就是蒼藍星嗎?”林越喃喃自語,強撐着站起身,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除了一些皮外傷和體內武道之力的空虛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他又看了看身旁的機甲,這台陪伴了原主三年的訓練機甲,此刻已經徹底報廢,外殼布滿了裂痕,推進器完全損壞,操控系統也徹底失靈,再也無法啓動。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林越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機甲駕駛服,將原主隨身攜帶的一把應急激光匕首別在腰間,然後朝着森林深處走去。
他知道,蒼藍星危機四伏,星際海盜、危險異獸、惡劣的環境,每一個都可能讓他喪命。但他更知道,想要在這個世界立足,想要提升自己的武道實力,想要查清原主記憶中那個關於武道與機甲融合的秘密,他就必須面對這些危險,征服這片土地。
林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只留下那台殘破的機甲,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仿佛在訴說着剛剛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切。而蒼藍星的風,似乎也變得更加狂暴,預示着一場新的冒險,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