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的世界像是靜音一般,失去了一切聲音。
明明別墅裏有傭人走動,花園裏也有兩人一邊工作一邊閒聊,甚至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動,天邊似乎又閃過驚雷……
可她什麼都聽不見。
直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的身子猛地一顫,驚慌回頭,對上張姨歉意的眼神。
張姨端着托盤,上面擺着她愛吃的飯菜,給她放在了桌上。
示意她吃點東西。
孟昭點點頭,走到桌邊安靜的夾菜、扒飯。
喉嚨很痛。
可她還是小口小口的咽着。
醫生說,好好吃飯,補充營養,就會痊愈的快一些。
張姨又心疼的看了她幾秒,終於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了幾個字給她看。
“太太,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雖然她不知道一向相敬如賓的夫妻倆爲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但她覺得,就算有再大的矛盾,傅西洲這個做丈夫的也不該向着外人。
孟昭眼眶泛酸,搖了搖頭,低頭吃的更大口了。
一個手握權勢的人欺負她,只能讓另一個手握權勢的人來幫忙。
院子裏傳來汽車聲。
張姨從窗外往下看了一眼,驚奇道:“是夫人的車,這麼晚了,別又是叫您去老宅……”
張姨出去迎接。
孟昭又扒拉了幾口飯,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那份離婚協議書,和另一份文件一起裝好,下樓。
來人是商嵐的貼身助理,韋言。
“二少夫人,請吧。”
孟昭正要走過去,保鏢卻攔住了她。
“太太,先生吩咐了,您這幾天不能出門……”
孟昭靜靜的看着韋言,示意她來解決。
韋言不愧是商嵐身邊的人,立刻冷臉呵斥:“怎麼?現在夫人想見見兒媳婦,還要經過你們同意?
是不是非要夫人親自來接,你們才知道傅家老宅現在究竟是誰當家做主?!”
保鏢訕訕的收回手,眼睜睜的看着孟昭上車離開。
張姨看着保鏢欲言又止的模樣,說:“我給先生打電話說一聲吧,你們不用擔責。”
兩個保鏢連連道謝。
張姨倒是真打電話匯報了,只是電話是姜雨嬈接的。
她多少聽說過一點傳聞——
孟昭向來不討商嵐喜歡,每次單獨回老宅都免不了一頓罰,這次八成也不例外。
姜雨嬈看了一眼正給她洗水果的傅西洲,說:“我知道了,沒別的事就掛了吧。”
張姨說:“大少夫人,先生什麼時候能忙完?這件事是不是跟他匯報一下?”
姜雨嬈把玩着那個人工耳蝸的外部處理器,聲音慵懶。
“張姨,你也是傅家的老人了,可得把眼睛擦亮了,別什麼事都摻和,該跟西洲說的,我自然會說,不用你教我。”
傅西洲端着水果回來,姜雨嬈立刻掛了電話。
“誰打來的?”
姜雨嬈眼珠一轉:“孟昭,應該是找你,但又不說話,一直在哭……”
傅西洲蹙眉:“她哭了?”
姜雨嬈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的攥着那個處理器,擠出笑容。
“是啊,要不你回去看看她吧,我覺得她也挺可憐的。
爲了得到你的關注,不惜把自己養了幾年的貓都扔了,也是下血本了,萬一她一時沖動做出什麼傻事怎麼辦?”
“有什麼好看的?我已經把她慣壞了,得讓她自己反省反省,以後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
更何況家裏有吃有喝的,她只是聽不見而已,能做什麼傻事?
來,吃水果。”
姜雨嬈吃下傅西洲喂給她的水果,試探道:“以後……我們要是同住一個屋檐下,肯定免不了摩擦,你希望她怎麼跟我相處啊?”
傅西洲隨口道:“再說吧,我估計經過這一遭,孟昭會學乖的。”
姜雨嬈垂眸,眼底盡是妒意。
傅西洲果然不打算把孟昭趕走!
還好她早有準備,昨晚就說好了讓孟昭搬出去。
價值上億的鉑悅府,只能有她這一個女主人!
……
老宅。
孟昭直接拿出第一份文件,由韋言遞給了商嵐。
這是當初她和傅西洲領證的前一晚,商嵐私下給她的。
只要她願意離開傅西洲,商嵐會給她一千萬。
協議永久有效。
可見商嵐對她和傅西洲的婚姻一直都不看好。
當初她鐵了心要嫁給傅西洲,不管商嵐如何威逼利誘,她都不爲所動,對這種棒打鴛鴦的手段更是不屑一顧。
不屑歸不屑,但她沒撕,而是妥善的和自己的資料論文一起壓在了箱底。
她又不傻。
有個退路對她沒壞處。
事實證明,再深的感情,也不如白紙黑字的合同和握在手裏的錢來的踏實。
商嵐在三年前就已經籤了名,只是她的那一欄,一直是空白的。
直到半小時前——
她籤好字帶過來的。
商嵐冷嘲哼笑:“當初我好說歹說讓你別嫁,西洲要是真對你上心,就不會寧願和家裏鬧翻也要娶你,他那麼周全的人難道會想不到,鬧成這樣,我跟他還是親母子,但你嫁進來只會裏外不是人?
他就是不在意你,所以才懶得考慮這麼多。
你瞧瞧現在姜雨嬈那個得意勁,西洲把她護的跟眼珠子似的,生怕我吃了她,那才是真上心了。
我的兒子我還不了解嗎?現在看看我可有一個字說錯了嗎?”
孟昭安靜的坐着,只看着商嵐的嘴皮子動的飛快。
大概意思她也讀得懂。
但她懶得讀了,無非是嘲諷她自不量力。
商嵐罵了半晌,再看到孟昭空蕩蕩的左耳,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跟一個聾子較什麼勁?
“韋言,你跟她說,我商嵐說過的話永遠有效,只要她離開西洲,這一千萬我就當打發乞丐了。
但讓西洲心甘情願籤字也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事,她現在就是一塊遮羞布,真要是離了婚,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姜雨嬈。
我能想到的事,西洲肯定也能想到,他不會輕易答應離婚的。”
商嵐一邊說,韋言一邊給她打手語。
孟昭默默掏出了第二份文件——離婚協議書。
商嵐看到傅西洲的親筆籤名,沉吟兩秒:“……你倒是準備充分。”
孟昭不置可否。
其實她一開始是不打算用第一份文件的,她只想離婚走人。
不拿傅家的錢,也不惹傅家的麻煩。
但傅西洲和姜雨嬈把她逼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她眼下最大的麻煩了。
“行了,有這個就夠了,我讓韋言去給你辦離婚證,最遲一周,肯定能辦下來。”
孟昭比劃着手語:“真的不需要傅西洲和我本人去嗎?”
商嵐不屑道:“傅家是什麼階層?你以爲跟你一樣,事事都得親力親爲?結婚證未必能用這種辦法辦下來,但離婚證就簡單多了,更何況是這種不需要分割財產的離婚。”
商嵐把文件遞給韋言,端起紅茶品了一口。
“你的事情說完了,該說我的事了,明天早上,跟我去醫院看看老太太,你親口告訴她,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