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黃政委家,溫軟還帶了見面禮,除了楊老師的事,拜見領導也是人情交際。
黃政委和他妻子孫夫人接待他們。
師級幹部的住房條件比團級幹部要好,還有暖氣,穿的薄點也不冷。
溫軟帶着貞心在黃政委家的沙發上坐下。
孫夫人臉圓圓的,皮膚白皙柔軟,穿着淺藍色的旗袍,白色的毛線披帛,很是和氣溫婉的模樣。
孫夫人托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親自給陸釗和溫軟倒茶。
這年頭茶葉精貴,茶壺裏不是真茶,是桑葉茶。
溫軟忙接過茶壺:“我自己來。”
孫夫人不堅持,放下茶壺坐在黃政委一側,笑說:
“當客人還要你們自己動手。”
溫軟知道她只是客氣,倒好茶,看向她的肚子:
“有四個月了吧?”
孫夫人幸福的點頭,和黃政委靠的緊緊的:
“我們一直都想要個孩子,終於如願了。”
溫軟了然,黃政委四十出頭,孫夫人也三十多歲,放在現代也算大齡孕婦。
六七十年代可沒計劃生育,多生多育才是響應國家號召。
黃政委和孫夫人很有夫妻相,雖然是國字臉,但一點都不嚴肅,私下不給人一點壓迫感。
黃政委給孫夫人的腿蓋上一塊布毯子,笑看向陸釗和溫軟:
“陸釗你終於把老婆接過來了,有人照顧,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
孫夫人也抿着嘴笑:
“倆人真般配,倒讓我想起來我們年輕的時候。”
溫軟拿出帶帶來的茶葉:
“這是熟的普洱茶,孕婦也能喝。只是不能喝多,茶湯清甜細膩,香濃醇厚,不知道孫姐姐喜不喜歡。也多謝你們對陸釗的照顧。”
孫夫人驚喜:
“早聽說陸釗媳婦是有文化的人,對茶葉有這麼深的見地,我很喜歡。
陸釗這麼年輕就是團長,也是他自己有本事。”
溫軟笑:“沒有政委的栽培,走不了這麼順利。”
這話說的舒適入耳,孫夫人很是欣賞溫軟。
她也是城裏人的小姐,跟着黃政委來到西北後,軍屬多是大字不識的鄉下人,來了一個溫軟,孫夫人感覺有了知音。
孫夫人給了貞心一塊紅糖酥餅,讓她慢慢吃,開心地和溫軟聊天說話。
貞心懂事,也不打擾大人們說話,不言不語,吃着酥餅喝着茶。
黃政委見妻子這般愉快,眼角也綻出了幾根細紋。
他知道陸釗的性子,說好聽點叫專心工作,不問外事,說不好聽點就是不會做人。
工作能力卓越,但很難爲人所容。
但他看重陸釗,願意給他升職。
黃政委知道陸釗不是會特意帶禮物拜訪人的人,禮物多半是溫軟準備的。
陸釗工資高,但普洱茶可是稀罕物,這裏很難弄得到。
黃政委開門見山:
“有什麼事?”
陸釗簡略地把托兒所楊老師的事說了。
“托兒所裏還有其他領導的孩子,楊老師是害群之馬,難保會區別對待其他軍屬孩子。”
黃政委想抽煙,但礙於懷孕的妻子忍住了,他點頭:
“這個楊老師不能留了,你有什麼好的人選?”
貞心聽見了,放下餅,鼓足勇氣搶答說:
“之前的李老師對我們就很好,從不偏心,我們都喜歡李老師不喜歡楊老師。”
貞心說完,心裏頭怦怦直跳。
沒有想象中的訓斥,黃政委安撫地的朝貞心點頭:
“我派人查查,確定了就把楊老師調走,不能讓你們受欺負。”
孫夫人聽到這事摸了摸自己肚子,怒道:
“欺負孩子的人就該分去掃廁所。”
說完事,陸釗和溫軟告辭,孫夫人還對溫軟戀戀不舍,她沖陸釗道:
“你媳婦是個妙人,那麼遠從上海跑過來陪你,你可要好好對你媳婦。
溫軟以後多來找我說話。”
溫軟笑:
“孫姐姐不怕我嘮叨就行。”
孫夫人:“求之不得。”
黃政委則拍拍陸釗的肩膀:
“我不知在這個位置上還能待多久,最看重的就是你。”
貞心走時,還帶了一油紙包的紅糖酥餅走,興奮的臉都紅了。
回去路上,溫軟忍不住感嘆:
“黃政委對孫夫人真好。”
沉默了半天的陸釗:“你怎麼知道?”
溫軟:
“政委手指有些發黃,是抽煙熏的吧?”
這年頭也抽不到特別好的香煙,黃政委抽的是自己卷的土煙,特別容易給手指頭染上色。
陸釗點頭。
每次開會結束,辦公室裏準一屋子煙霧。
溫軟:“就坐了這麼一會,他捻了不止十次的手指,明明可以抽,但他都忍住了,就是因爲孫夫人懷着孕,對她不好。
要不然,他那麼大的領導,誰還能批評他不成?
他要抽煙,肯定一堆人擠着上去給他點火。”
陸釗目光深邃:“你很細心,我都沒注意,政委對孫夫人的確好。”
溫軟抿唇一笑:“這就叫細心?”
陸釗突然停下,拉着溫軟,指着路邊的剛建好的建築:
“你看,這些樓,將來都是咱們國家的重要工程基礎”
溫軟覺得有些沒頭沒腦:“怎麼了?”
陸釗換了個方向,正好擋住北風:
“你過來以後,這些建築裏,也有你的一份貢獻。”
溫軟一怔。
陸釗目光深沉明亮,懷揣着對未來熱切的期盼和對國家無限的赤誠。
溫軟有些明白爲什麼陸釗是本書的男主了。
也知道爲什麼原書女主爲什麼能過上好日子了。
無論誰是陸釗的妻子,以陸釗的極強責任感,她都能過的舒服。
陸釗一張嘴,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在臉頰處散開:
“你過來西北,我給不了你上海的條件,委我委屈了你。”
他凝視溫軟,聲音鄭重:
“但西北和上海不同,未來的祖國可以沒有上海,但絕不能沒有西北。手中有劍,才能更好地保護繁華。
我希望百年之後,中華民族能屹立於世界民族之巔。”
溫軟被這股清澈而熾烈的眼神看的心頭發顫。
溫軟主動握住他的手:
“正是因爲有像你一樣的存在,要不了百年,祖國會比你想象地更加繁榮昌盛。
所有人都能穿好衣、吃飽飯、咱們自己就能造飛機、坦克、將來所有國家都無法忽視我們。
我們的飛機不用再飛兩遍。
不止如此……”
溫軟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
溫軟的話信誓旦旦,極具說服力,就像她親眼所見一樣。
陸釗爲此心折。
原來溫軟的心,和他是一樣的。
最後,溫軟輕柔一笑:
“玫瑰需要利劍保護,我願做鑄劍者。
鑄劍者需要的是鋼鐵和熔爐,風暴與冰雪,不是春風和熙的玻璃陽光房。
所以我從上海來到了西北,所以我來找你。”
陸釗望着她笑意融融的眼睛,不想放手。
爲她心折。
陸釗伸手,貌似隨意地拂了拂溫軟頰邊的碎發,牽起貞心的手:
“走!”
貞心奇怪:“這不是回家的方向。”
陸釗停頓片刻,望了溫軟一眼:
“我們去國營飯店吃米飯,吃炒菜。”
溫軟:“帶錢和票了嗎?”
陸釗一笑:“我的工資養你們兩個足夠了。”
溫軟震驚地瞪大眼睛,陸釗居然笑了,
雖然曇花一現,但宛如冰雪消融,春風拂面,帥的超出常理。
過來這麼多天,第一次見他笑。
陸釗:“怎麼了?”
溫軟:“你應該多笑笑,很好看。”
迷死人不償命的那種好看。
陸釗的表情立刻回到冷冰冰的模樣,但耳垂紅了。
溫軟嘆口氣:“不禁逗。”
到了飯店,陸釗點了三個菜,梅菜扣肉、紅燒魚、鬆仁玉米和三碗揚州炒飯。
在這個年代已經是非常豪華的大餐。
服務員瞠目結舌,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吃這麼好?
她忍不住建議:
“把揚州炒飯換成素燴面的話,只要三兩糧票。”
而揚州炒飯要六兩。
陸釗遞出糧票:“不用。”
服務員上下掃視溫軟和貞心一眼,嘟囔:
“又不是什麼大日子,女人和女孩也配上桌吃這麼好的菜?真沒天理。”
陸釗臉色冷下來:
“你也是女子,怎麼能這麼說別人?”
服務員不服:
“我和她們又不一樣,我是正兒八經自己勞動吃飯的!”
貞心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怯怯地看向溫軟。
溫軟對貞心說了聲沒事,她輕笑一下,笑容淡漠,語氣嚴肅:
“你們主任在哪?我要和他談談你們的服務人民群衆意識不到位這件事。”
溫軟不疾不徐,氣質沉穩,看起來竟然像個幹部!
服務員竟有些心虛,但主任是她舅父,她還想再頂嘴。
另一個服務員看到這邊發生的事,忙上來賠笑把亂說話的服務員拉走,道了歉,又送上來一份荷包蛋給貞心。
溫軟看他們的道歉還算誠懇,放棄了追究。
後廚亂說話的服務員心裏不爽:
“你拉我幹什麼?”
“你說我拉走你做什麼?她老公是官兵你看不出來,還有徽章!我要不拉走你,你得罪人家軍屬了!
說不定到時候你舅父也得倒黴。”
她這才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