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同學，”
他開口，聲音依舊溫和，但仔細聽，能辨出一絲比剛才更低的啞，“你是設計專業的新生？”
“嗯。”
喬唯一小聲應着。
“京大的設計學院很不錯。”
溫硯辭試圖用閒聊讓她放鬆，
“軍訓比較辛苦，尤其是這幾天天氣悶熱，體質弱些的同學容易吃不消。以後感覺頭暈，一定要提前報告，不要硬撐。”
他的聲音如春風拂過。
喬唯一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一點，
“謝謝……溫醫生。”
她記得剛才室友好像是這樣稱呼他的。
“不客氣。”
溫硯辭微微一笑，
“休息半小時，補充完水分，如果感覺好些了就可以回去。今天盡量在宿舍休息，避免劇烈活動。”
醫務室裏安靜得只剩下空調運作的細微聲響和窗外隱約傳來的操練口號。
日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勾勒着女孩毫無防備的側臉輪廓。
沒了那副笨重眼鏡的遮擋，她的美貌失去了最後一道屏障，徹底展露無疑。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美”這個字有了如此具體而震撼的詮釋。
這是一種嬌柔的、易碎的、需要精心呵護的美，輕易就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保護欲，
以及……
更隱秘的，想要獨占的陰暗念頭。
他扶了扶自己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深邃了幾分，握着記錄板的手指微微收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喬唯一感覺那股天旋地轉的惡心感漸漸平息，力氣也恢復了一些。
她悄悄掀開一點眼睫，視線模糊地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溫硯辭。
要把眼鏡要回來……
“溫醫生。”
她細聲開口，聲音還帶着點虛弱後的沙啞。
溫硯辭立刻抬眼：“感覺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
喬唯一輕輕點頭，“那個我的眼鏡，可以還給我嗎？”
她微微撐起身子，向他伸出手。
那截從寬大迷彩服袖口露出的手腕，纖細雪白。
溫硯辭起身，從旁邊的辦公桌上拿起那副黑框眼鏡，遞還給她：“當然。”
“謝謝。”
喬唯一飛快地道謝，接過眼鏡，迅速戴上。
厚重的鏡片和劉海重新將她與外界隔開。
就在這時，醫務室的門“哐當”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唯一！”
一個帶着急切的熟悉嗓音響起。
喬唯一嚇得渾身一顫，循聲望去。
只見沈斯言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額前的藍色挑染被汗水濡溼，幾縷黏在光潔的額角。
他顯然是跑過來的，穿着簡單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褲，胸口劇烈起伏，那張俊朗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毫不掩飾的焦灼。
沈斯言的目光像掃描儀一樣迅速掠過喬唯一全身，確認她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外並無大礙，懸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他幾步跨到床邊，
“怎麼回事？才半天就弄成這樣？”
他語氣裏是藏不住的心疼，伸手就想拂開她汗溼的劉海探探溫度。
喬唯一下意識地偏頭躲開，小聲道：“就是……有點中暑，現在好多了。”
沈斯言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躲避的動作，心頭夾雜着一絲澀意。
他就這麼讓她害怕？
他看向一旁靜立的溫硯辭。
“醫生，她情況怎麼樣？”
溫硯辭迎着他的目光，唇角依舊噙着溫和的笑意，
“中暑伴有輕微脫水，已經補充了水分和電解質，休息後問題不大。”
他扶了扶金絲眼鏡，語氣從容，
“你是喬同學的……？”
“我是她哥哥。”
溫硯辭鏡片後的眸光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聽到“哥哥”二字，他周身那股溫和中隱隱透出的疏離感似乎淡去了些許。
“原來是哥哥。”
他語氣愈發溫和，
“不用擔心，喬同學只是體質稍弱，不適應高強度訓練，多注意休息和補水就好。”
沈斯言緊繃的下頜線這才緩和了些，但眉頭依舊緊鎖。
他低頭看着懷裏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這破軍訓別參加了，我去給你請假。”
一想到她還要在太陽底下暴曬，被那些粗糙的教官呼來喝去，被周圍那麼多陌生的、可能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他就覺得胸口悶得發慌。
他的唯一，合該被嬌養在溫室裏，細心呵護，怎麼能受這種罪？
“不、不用的！”
“我可以的……大家都訓，我不能搞特殊。”
“什麼特殊不特殊！”
“你看你這小身板，再暈一次怎麼辦？”
他捏住她纖細的手腕，語氣卻不自覺放軟了些，“聽話。”
“我真的沒事了。”
喬唯一掙扎着想抽回手，眼圈因爲着急和委屈微微泛紅，蒙上一層水汽，“斯言哥，不請假”
那聲帶着顫音的斯言哥，像細小的鉤子，扯得他心髒又酸又麻。
他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所有到了嘴邊的強硬話語都被堵了回去。
媽的。
他暗罵一聲，最終還是敗下陣來，鬆開了手：“好吧，聽你的，不舒服立刻給我打電話，聽到沒有？”
“嗯。”喬唯一點頭，悄悄鬆了口氣。
一旁的溫硯辭將兩人之間這微妙而熟稔的互動盡收眼底。
哥哥？
他唇角那抹溫和的弧度未變，心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慮。
沈斯言那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和焦灼，可不像單純的兄妹之情。
他適時開口：“喬同學有這份堅持很難得。這樣吧，我開一張證明，你可以減免一些強度過大的項目，在樹蔭下觀摩學習，既不算缺席，也能避免身體不適。如何？”
他看向喬唯一。
喬唯一眼睛一亮，連忙點頭：“謝謝溫醫生！”
沈斯言雖然還是有些不情願，但看着喬唯一那瞬間亮起來的眼神，也不好再反對，只得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他打量着溫硯辭，這個男人……長得人模狗樣，態度也無可挑剔，但他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總讓人覺得看不透。
他下意識地往前站了站，將喬唯一更嚴實地擋在自己身影的籠罩之下。
“那就麻煩溫醫生了。”
沈斯言語氣不算熱絡。
“分內之事。”
溫硯辭微微一笑，轉身去開證明。
溫硯辭開好證明遞過來，沈斯言搶先一步接過，掃了一眼，塞進喬唯一手裏。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而醫務室內，溫硯辭站在窗邊，看着樓下那對兄妹漸漸走遠。
陽光下，女孩嬌小的身影幾乎完全被少年高大挺拔的身形籠罩。
哥哥……麼？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