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錦華小小的腦袋裏，像是被塞進了一團亂麻。
她坐回桌旁，默默啃着一個鬆軟的白饅頭。
腦子裏卻翻江倒海。
小月月是她的保命底牌。
是她未來勘破虛妄，尋找機緣的眼睛。
更是她在這高危世界裏。
陰人，毀屍滅跡的清道夫。
必須喂好，絕不能餓着。
可怎麼喂，才能神不知，鬼不覺？
她抬起頭，看向對面坐姿筆挺。
正安靜看着她的哥哥張宏冰。
晨光透過窗櫺，落在他鮮紅的衣袍上。
竟柔和得不可思議。
那張俊秀清冷的臉龐，自帶一層柔光。
對啊！
她有哥哥！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哥哥。
更可靠，更聰明，更能解決問題的人嗎？
沒有！
自己在這兒瞎琢磨什麼？
殺生這種事，又髒又累。
還容易暴露，完全違背了她的苟道宗旨。
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去辦！
而她哥哥，就是解決一切麻煩的“專業人士”！
想通這一點，張錦華的心情豁然開朗。
啃饅頭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她三兩口，將手裏的饅頭塞進嘴裏。
腮幫子被撐得鼓鼓囊囊，像一只正在過冬的小倉鼠。
然後，她抬起那張沾着些許饅頭屑的小臉。
用一種既天真又帶着十足苦惱的語氣，看向張宏冰。
“哥哥。”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帶着一絲孩童獨有的依賴。
“小月月說，它要喝血，還要吃肉。”
張錦華眨巴着清澈無辜的大眼睛。
將這個燙手山芋，無比絲滑地拋了出去。
她歪了歪頭，仿佛真的只是在好奇。
“哥哥，你知道去哪裏能找到嗎？”
正在慢條斯理擦拭一柄匕首的張宏冰，動作驟然停住。
他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妹妹。
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
寫滿了天真與困惑。
好像只是在問，今天中午想吃紅燒肉一樣簡單。
可她說出口的兩個詞，卻讓空氣都沉重了一分。
喝血。
吃肉。
張宏冰的腦海中。
瞬間閃過無數關於異植，妖寵的喂養典籍。
越是強大，有潛力的契-約夥伴。
其胃口就越是刁鑽，消耗的資源也越是恐怖。
小月月的能力，他雖未親眼見過。
但從老祖那凝重的神情中，便知其絕對是逆天級別的存在。
這樣的存在，要喝血吃肉。
絕不可能是什麼普通的凡獸血肉。
必然是蘊含精純靈氣的靈獸之軀。
這意味着一筆龐大的，持續性的恐怖開支。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今年虛歲十四，真實年齡不過十二歲半。
同輩的世家子弟，還在爲了一塊下品靈石爭得頭破血流。
而他，卻已經要開始考慮。
如何養活一個六歲大的妹妹。
一棵看起來就不好惹的金錢樹，以及一株……
注定要吞噬海量資源的虛空藤。
壓力，如一座無形的山。
但他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將這股壓力。
沉甸甸地壓在了自己心底，沒有流露分毫。
照顧妹妹，本就是他的責任。
妹妹的契-約夥伴，自然也歸他管。
只是，這筆開銷該從何而來？
去獵殺靈獸？
不行。
動靜太大，容易引人注目。
而且他現在必須時刻守在妹妹身邊，不能輕易離開。
那就只能……買。
用靈石去買。
張家的份例，加上父母留下的積蓄。
雖然不少，但若是用來喂養一頭“吞金獸”。
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必須盡快拜入劍宗。
一旦成爲李冥夕前輩的親傳弟子。
背靠長生李家與劍宗兩座大山。
這些資源問題，自然有師父去頭疼。
想到這裏，他原本緊繃的心緒，稍稍一鬆。
還好，昨天去坊市采買日用品時。
想着妹妹身體初愈，需要補補身子。
特意去相熟的肉鋪。
買了幾只最鮮嫩的一階靈豬肉，和兩只一階的雪雲兔。
那肉鋪老板是張家的旁支。
見他小小年紀便持家，很是欣賞。
特意將最新鮮的靈獸血送了他幾桶。
說是給妹妹熬湯補氣血最好。
沒想到，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張宏冰心念一動。
一個青玉食盒和一個密封的琉璃瓶，便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他將東西放到桌上，推到張錦華面前。
“這裏是一階靈豬的裏脊肉，還有一階雪雲兔的血。”
他的聲音清冷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先拿去喂它，看看夠不夠。”
“若是不夠，我再去想辦法。”
張錦華的眼睛，倏地亮了。
哥哥就是哥哥！
永遠的神！
她的小腦袋瓜裏，還在煩惱去哪裏找血和肉。
哥哥就已經把問題解決了！
“夠了夠了！肯定夠了！”
她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小手迫不及待地摸上那冰涼的玉質食盒。
一股精純的靈氣混雜着肉香。
從食盒的縫隙裏絲絲縷縷地飄出。
讓她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愧是靈獸肉。
光是聞着味兒就比普通豬肉香一百倍！
她心中默念一聲“收”。
桌上的食盒與琉璃瓶，便憑空消失。
張宏冰的眼底閃過一絲微光，但他什麼也沒問。
妹妹的秘密，他會用生命去守護。
與此同時，張錦華的神識已經沉入了空間之內。
一百畝空曠的土地上。
食盒與琉璃瓶靜靜地躺着。
“小月月，開飯啦！”
她用神念呼喚了一聲。
那根纏繞在她手腕上。
僞裝成普通綠色手鐲的藤蔓。
本體瞬間在空間中顯現。
幽綠色的藤蔓，如同一條蘇醒的巨蟒。
猛地從土地中竄起！
它狹長的葉片邊緣。
閃爍着金屬般的冷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渴望。
唰！
無數根纖細的根須。
從主藤上分化而出，如同一張細密的網。
瞬間將食盒與琉璃瓶包裹。
下一刻，那堅硬的玉石食盒與琉璃瓶。
竟如同豆腐一般，被根須輕易洞穿，分解。
裏面的靈獸肉與鮮血。
連帶着包裝，一同被那張“網”徹底吞噬。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卻充滿了原始而野蠻的美感。
前後不過三息。
食盒與琉璃瓶，連一絲殘渣都沒有剩下。
小月月那幽綠色的藤蔓本體。
似乎變得更深邃了一些。
葉片上的金屬光澤也更亮了一分。
一股滿足而又歡欣的意念。
清晰地傳遞到張錦華的腦海。
“姐姐……好吃。”
“還想吃。”
張錦華：“……”
好吧，她就知道。
這只是開胃小菜。
養家，真的好難。
她看着對面安靜喝茶。
眉眼清冷的哥哥，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責任感。
哥哥爲了她，已經付出了太多。
她不能總是什麼都指望哥哥。
她自己也要努力，要賺錢，要養家！
更重要的，是要積攢財富。
去改變自己那該死的炮灰命格！
對，命格！
她的金手指裏，不是有一個可以用財富。
等價改變命格的技能嗎？
之前一直忙着覺醒體質。
倒是把這個最重要的功能給忘了。
她得先看看，自己現在的命格，到底有多“炮灰”。
張錦華的心神，再次沉入那片神秘的意識空間。
在《剪紙術》等信息旁邊。
一個由無數金色絲線構成的，玄奧復雜的輪盤，正在緩緩轉動。
這便是那個名爲“命格”的技能。
她將意念集中過去。
輪盤的中央，立刻浮現出幾行古樸的篆字。
【姓名：張錦華】
【命格：夭亡之相（灰）】
【命格批注：出身旁支，資質平平。然，因緣際會，擋了天命之女的青雲路。八歲那年，萬緣谷入門選拔，爲其兄所累，被天命之女記恨，遭其追隨者暗下殺手，神魂俱滅，曝屍荒野。】
【改變此命格所需財富：十萬下品靈石。】
【提示：財富並非唯一改變之法，亦可斬斷因果，或以大功德，大氣運沖抵。】
轟！
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像一道道驚雷，在她靈魂深處炸響！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曝屍荒野！
神魂俱滅！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是炮灰。
可當這八個字血淋淋地擺在眼前時。
那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依舊讓她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還有，爲其兄所累？
這是怎麼回事？
劇情裏，不是說她擋了女主的路嗎？
怎麼又跟哥哥扯上關系了？
難道……是哥哥在選拔中太過出衆。
威脅到了男主或者女主的地位。
所以對方才遷怒於她這個弱小的妹妹？
極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