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春看到江時鳶的第一眼是驚喜,第二眼是生氣。
因爲江時鳶太瘦了,比去年見到的時候更瘦,離皮包骨不遠了。
恰逢這時聽到吳翠花賤兮兮的話,李大春拳頭捏的‘嘎吱’響,再也忍不住把吳翠花拽過來開揍。
“老娘我早就想揍你這張臭嘴了,不會說話就給老娘閉上……”
李大春個子有一米七五,吃得也比一般人壯,打吳翠花跟打小孩似的,全程壓着打。
沒一會兒,吳翠花就被揍得哭爹喊娘,卻沒人敢攔。
無他,李大春太凶太彪悍,誰敢攔,她連攔架的人一起打。
吳翠花的小姑子江招娣見嫂子被揍,毫不猶豫地拎着竹籃往旁邊挪了幾步,一副唯恐打到她的模樣。
看得旁邊的人嘴角微抽。
等江時鳶走近,有人想讓她去攔李大春,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江時鳶籃子裏碩大的、滿是血的魚頭驚到了。
最起初,江時鳶是一手拎雞蛋,一手拎着魚。
奈何魚老是亂蹦亂跳,不太結實的草繩都被它掙斷了。
江時鳶爲了省事,幹脆用石頭把魚砸死,放到雞蛋下面拎着過來。
那人驚訝地瞪圓了眼,“時鳶,你從哪弄的這麼大的魚?”
其他人的視線跟着落到江時鳶籃子裏,有男人巴掌大的魚頭上。
雖然雞蛋擋住了魚的身子,但頭都這麼大,魚肯定很大。
有人驚嘆:“我好久沒看到這麼大的魚了。”
也有既眼紅又愛攪事的人眼珠子一轉,“吳翠花還說她小姑子孝順,依我看,還是時鳶孝順,給娘家拿的魚比江招娣拿的魚大太多了。”
說着話,她還故意不屑地瞅江招娣一眼。
她這是李大春和吳翠花打架看不過癮,還想讓江招娣跟江時鳶打架呢。
可無論是江招娣還是江時鳶,眼風都不給她一個。
江招娣上下打量着江時鳶,嫌棄地‘嘖’了一聲。
“你穿的啥破爛衣服?討飯的都比你穿的好,人也瘦成骨頭架了,怎麼,在陳家沒飯吃?”
她這話說得實在不討喜,但江時鳶沒生氣,只是輕飄飄地睨她一眼。
“跟你不同,我寧可瘦死,絕不胖死。”
生完孩子身材圓潤一大圈的江招娣聽到這話,拳頭都硬了。
她冷笑着,“幾年不見,你硬氣了不少啊,是不是忘了以前被我打得滿地爬?”
擁有原主所有記憶的江時鳶知道江招娣的性格,都懶得跟她講話,拎着籃子朝剛打完架的李大春走去。
“嫂子,我餓了,咱回家燉魚吃吧。”
聞言,李大春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下去,搶走江時鳶的籃子,“走,回家。”
但剛走兩步,李大春忽然想到什麼,轉身把籃子裏的東西在每個人眼前晃了一下。
“都看清楚沒有?我家時鳶給我拿的東西,以前時鳶也沒少拿,只不過我沒給你們看而已。”
李大春記着剛剛他們貶低小姑子的話,揚眉吐氣地說完,仰頭挺胸地大步往家走去。
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的江時鳶眼底閃過一抹笑。
這位嫂子的性格跟原主記憶裏的一樣有趣又可愛。
——
江家的房子有點偏,距離山腳很近,這邊鄰居不多,只有三五家。
這個時代的農村很窮,到處都是用泥混合麥秸砌成的房子,有些甚至連大門都沒有,一眼就能看到院裏。
江家倒是有門,但因年頭太久,木門破破爛爛,還有很多窟窿。
就這樣的門,別說擋小偷了,就是風都擋不住。
江家的院子倒是收拾得很幹淨,一半的地方種着蔬菜,一眼看過去,蔥蔥鬱鬱。
院子裏還栽了兩棵桃樹,青色的小桃子綴在枝頭,再過一個月就能吃了。
枝葉茂盛的桃樹下,三只母雞悠閒地踱步,後面跟着兩只鴨子。
如果忽略那幾間過分破舊的小土屋,這一幕還是挺唯美養眼的。
李大春朝正在灶房做午飯的兒子喊道:“老大,多煮一碗飯,你小姑回來了。”
江大娃正往鍋裏添水,聞言不禁一愣,回神後,丟下碗高興地跑了出來。
“小姑,你咋回來了?”
這話一出,李大春立即瞪他,“咋說話呢?你不想你小姑回來?”
江大娃憨厚的國字臉寫滿慌張,他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想讓小姑回來,小姑回來我高興。”
“行了別廢話,你小姑餓了,快去做飯。”
江大娃應了一聲,扭頭急忙跑進廚房。
李大春對江時鳶道:“我那屋櫃子裏還有一塊桃酥,你先墊墊肚子。”
“嫂子,我不餓,剛剛說着玩呢。”
李大春一瞪眼睛,“不餓也得吃,快去。”
江時鳶無奈之下只能照做。
因爲原主的記憶告訴她,不照做的話,李大春會親自拿過來塞到她嘴裏。
李大春性格直爽,做事麻利有本事,家裏活兒、地裏活兒一手抓,賺的工分比一些男人都多。
她的兒子們和丈夫都跟她一樣能幹,按照他們的勤勞能幹,家裏條件會比別人好很多。
可事實並非如此,江家比同村的人更窮很多。
因爲李大春和江明夫妻倆很能生,連生四個兒子。
那時江父江母都已經去世,這對年輕夫妻不僅要養四個兒子,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
爲了養活五個娃娃,他們求爺爺告奶奶,欠了不少債。
等兒子們長大能賺工分了,他們吃的也越來越多。
好不容易攢了點錢,把欠的債還上,他們又要省吃儉用供原主讀書。
原主清楚家裏的條件,不想讓哥嫂那麼累,讀完小學就不想繼續讀了。
但哥嫂都不同意。
明明他們親生兒子們都是讀到三年級就開始下地賺工分,卻強硬地要求原主讀初中,甚至高中。
原主不願意用從他們嘴裏省下來的糧食換成的錢讀書,瞞着他們沒報考高中。
事發後,從小到大不舍得對原主動一根手指頭的李大春夫妻,把原主狠揍一頓。
奈何原主寧願死都不肯讀高中,李大春夫妻實在沒辦法,只能放棄。
原主初中畢業,是村裏少見的文化人,成了生產隊的記分員。
不用下地幹農活,賺的工分也能養活自己,但原主沒有止步於此。
她托考進縣城讀高中的同學在圖書館借幾本會計方面的書,閒暇時自學會計。
可沒等原主憑借努力讓哥嫂、侄子過上好日子,她下河摸魚時被男主陳寒淵拖上岸,被迫嫁了人。
……
江時鳶啃着放了很久、口感變得很硬的桃酥,越想着那些往事心裏越生氣。
她是一個很記仇的人,雖說當初被禍害的人是原主,但她現在成了原主,陳寒淵欺負原主,就等於在欺負她。
真後悔早上沒再多踹陳寒淵那個渣滓幾腳。
李大春說了半天都不見江時鳶回答,一抬頭,發現她在發呆。
她有些不高興,“時鳶我問你話呢,你想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