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間,凝固在周翰翀猩紅混沌的瞳孔與“Ω”深淵黑眸對視的刹那。

那雙漆黑、空洞、本應只屬於冰冷造物的眼底深處,倒映的碎片——跳躍的金色光斑,無聲震顫的金屬碎片,甚至那一點凝固的、帶着荒謬生活氣息的粥漬——像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周翰翀被混沌淹沒的意識核心!

“呃——!!!”

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不再是混沌的咆哮,而是屬於“周翰翀”的、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覆蓋他左臉的粘稠黑暗物質劇烈翻騰、退縮!那只由混沌凝聚、正瘋狂撕扯空間屏障的恐怖巨爪,動作猛地一滯!爪尖的毀滅黑芒明滅不定,仿佛內部正進行着慘烈的廝殺!

就是這萬分之一秒的遲滯與動搖!

“Ω”那維持着抬手防御姿勢的身體,程序瞬間捕捉到了這稍縱即逝的“漏洞”!空洞的瞳孔深處,屬於記憶碎片帶來的那絲微弱漣漪被冰冷的邏輯程序強行抹去!防御屏障的輸出功率沒有絲毫減弱,但他的左手——那只之前蜷曲過食指、制造了頓點的手——卻極其突兀地、帶着某種超越程序設定的精準和決絕,閃電般探出!

目標,並非攻擊周翰翀,更不是繼續抽取齊星臨的力量!

而是——直刺周翰翀左耳垂上那枚裂紋蔓延、黑光與暗金瘋狂交織的耳釘!

噗!

冰冷、纖細、如同白玉雕琢的手指,沒有血肉被貫穿的觸感,卻帶着一種撕裂靈魂的詭異穿透力,瞬間沒入了那枚粘稠黑暗包裹的耳釘中心!

嗡——!!!

無法形容的尖嘯在周翰翀的靈魂深處炸響!不是聲音,是純粹的、混沌被強行入侵的瘋狂反噬!耳釘上流淌的粘稠黑暗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轟然沸騰、暴走!裂紋瞬間擴大!暗金色的紋路發出瀕臨崩潰的刺目光芒!一股比之前更加混亂、更加暴戾、更加絕望的污染洪流,如同失控的星爆,即將從耳釘內部噴涌而出,徹底吞噬周翰翀,吞噬這片空間的一切!

“Ω”的手指在刺入耳釘的瞬間,他那空洞的、漆黑的瞳孔深處,那片屬於屋頂晨光和無聲樂章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這光芒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源於他自身邏輯核心被強行激活的、源自齊星臨的“烙印”!

“不——!!!”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嘶吼,帶着破釜沉舟的絕望,從齊星臨跪伏的方向傳來!

就在“Ω”的手指刺入耳釘、即將引爆混沌洪流的瞬間,就在周翰翀的意識被劇痛和污染徹底淹沒的前一刹——

一道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帶着決絕的慘烈,撞開了周翰翀因劇痛而僵硬的身體,狠狠撞入了“Ω”與周翰翀之間那不足半尺的致命空隙!

是齊星臨!

他渾身浴血,破碎的鏡片後,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燃燒着生命最後的光焰!他並非撲向“Ω”,也不是阻擋周翰翀,而是精準無比地用自己殘破的身軀,迎向了“Ω”那只刺入周翰翀耳釘、正在引爆混沌的手指!同時,他的右手,沾滿自己心口鮮血的手,帶着最後殘存的力量,狠狠拍在了周翰翀左耳那枚即將爆裂的耳釘之上!

噗嗤!

“Ω”那冰冷的手指,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齊星臨的心口!從後背刺出!鮮血瞬間飆射!

同一時間!

齊星臨拍在耳釘上的手掌,心口那枚融合了“聲之權柄”與“死寂之心”力量的核心,爆發出最後的、灰白與幽藍交織的刺目光芒!這光芒並非防御,而是——同化!引導!甚至…獻祭!

轟——!!!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恐怖能量在接觸點爆發!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無聲的、湮滅萬物的坍縮!

“Ω”刺入齊星臨心口的手指瞬間被那灰白與幽藍的光芒覆蓋、吞噬!他身體猛地一震,空洞的瞳孔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那漆黑如墨的眼底深處,屬於屋頂晨光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黑洞的星辰,光芒被瘋狂拉扯、吸入!他脖頸後的猩紅“Ω”符號爆發出刺目的血光,仿佛在哀鳴!

而周翰翀左耳那枚即將爆裂的耳釘,在齊星臨手掌拍下的瞬間,內部狂暴的混沌洪流如同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瘋狂地、不受控制地順着“Ω”刺入齊星臨心口的那根手指,反向涌入!

“呃啊啊啊——!!!”

齊星臨的身體瞬間繃成一張拉滿的弓!他仰着頭,破碎的喉嚨裏發出不成調的、靈魂被徹底撕裂的慘嚎!身體表面血管根根爆裂,皮膚寸寸皸裂,灰白與幽藍的光芒在他心口瘋狂閃爍、膨脹,與涌入的粘稠黑暗激烈對抗、湮滅!他的身體成爲了兩股恐怖力量交鋒的戰場!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急速黯淡!

“星臨——!!!”

周翰翀目眥欲裂!那聲嘶吼帶着泣血的絕望和滔天的暴怒!混沌的侵蝕被齊星臨這決絕的犧牲帶來的劇痛和清醒暫時擊退!他布滿黑色血管的右手猛地抬起,不再試圖攻擊,而是帶着撕裂空間的恐怖力量,狠狠抓向“Ω”那條刺入齊星臨心口的、作爲力量傳輸通道的手臂!

他要強行斷開這致命的連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Ω”手臂的刹那——

嗡!

“Ω”的身體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白光!並非攻擊,而是某種緊急脫離的空間傳送!他刺入齊星臨心口的手指瞬間抽離!帶出一攤滾燙的鮮血!

他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在周翰翀的利爪合攏前,險之又險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氣中殘留的、冰冷的能量波動和一絲…極其細微的、屬於齊星臨靈魂波動的氣息?

“Ω”消失了。

但齊星臨拍在周翰翀耳釘上的手,並未鬆開。他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後倒去,被周翰翀倉皇伸出的手臂接住。

“星臨!星臨!”周翰翀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半跪在地,緊緊抱着懷中如同破碎人偶般的少年。齊星臨心口那個被貫穿的恐怖血洞,邊緣血肉模糊,灰白與幽藍的光芒在其中明滅不定,艱難地對抗着殘留的黑暗侵蝕,維持着心髒最後一絲微弱的跳動。他渾身浴血,氣息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

周翰翀左耳的耳釘上,粘稠的黑暗物質如同退潮般緩緩縮回裂紋深處,暗金色的紋路重新浮現,但光芒黯淡,裂紋邊緣殘留着被強行撕裂的痕跡,一縷粘稠如原油的黑血正從最大的那道裂口緩緩滲出,沿着耳垂滑落,滴在齊星臨冰冷的臉頰上。

他身上的黑色血管紋路正在消退,猩紅的瞳孔重新恢復了一絲屬於人類的、痛苦與瘋狂的清明。

整個地下空間一片死寂。只有穹頂裂口處透下的、愈發清晰的晨光,冰冷地照亮這修羅地獄般的景象。破碎的培養艙,凝固的血泊,夜王殿戰士的殘骸,還有遠處掙扎着從廢墟中站起、電子眼閃爍着冰冷光芒的沈青竹。

沈青竹捂着斷裂變形的手臂,電子眼死死鎖定着半跪在血泊中、抱着齊星臨的周翰翀,以及他耳垂上那枚滲着黑血的耳釘。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評估後的冰冷決斷。

“目標‘種子’嚴重污染,‘錨點’瀕臨崩潰…回收失敗。”她冰冷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任務終止。全員,撤離。”

殘餘的夜王殿戰士沒有一絲猶豫,迅速聚攏,啓動傳送裝置。道道白光閃過,如同退去的潮水,只留下滿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

在他們徹底消失的前一秒,沈青竹的目光最後一次掠過周翰翀和他懷中的齊星臨,電子眼中紅光閃爍,最終定格在周翰翀耳釘滲出的那縷黑血上。她的嘴唇無聲開合,留下最後的口型:

“混沌…終將蘇醒…”

白光徹底吞沒了她的身影。

整個地下培養場,只剩下周翰翀沉重的喘息,和齊星臨微不可察的、隨時會斷絕的呼吸聲。晨光從破碎的穹頂裂口傾瀉而下,金紅色的光芒落在他染血的側臉和那枚滲着黑血的耳釘上,竟帶着一種殘酷的溫柔。

周翰翀顫抖的手指,輕輕拂過齊星臨冰冷的臉頰,抹去那滴自己耳釘滲出的黑血。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少年冰涼的額頭上,滾燙的液體無聲地滴落,混入那片刺目的鮮紅。

“撐住…”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這次…粥裏…給你加兩個蛋…”

在他身後,培養場深處那被沈青竹轟開的控制台廢墟中,那枚維持空間穩定的銀色“錨點”核心,表面悄然爬上了一絲蛛網般的、與周翰翀耳釘裂紋如出一轍的漆黑紋路。它微弱的脈動,似乎帶上了一絲…混沌的韻律。

而在更遠處,一片被爆炸掀開的厚重金屬板廢墟下,一只冰冷的電子眼鏡頭,正閃爍着微弱的紅光,將這一切——周翰翀的崩潰,齊星臨的瀕死,耳釘滲出的黑血,以及那枚被污染的“錨點”核心——忠實地記錄、傳輸向某個未知的、更深邃的黑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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