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說的是真的,明兒真去李家給妹妹討公道。”
顧稱心三兄弟往外邁的腳猛地頓住,齊刷刷轉過身,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自然是真的,李家那老虔婆這般折辱如意,要是我這個當娘的還不聲不響,她不定以爲咱家多好欺,便是我再窩囊,也不能看着你們妹妹受這委屈。”
姜銀朵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娘……”
顧如意眼圈紅紅走到老娘身邊,迎着老娘心疼痛惜的目光,心裏的委屈再忍不住,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季氏等人聽見,心裏也很不好受。
尤其是季氏,她進門時,小姑子才六七歲,那會兒二叔子還沒成婚,小叔子同樣六七歲的年紀。
婆婆既要打理家事,還要操持田裏,她那會兒新媳婦面嫩,是小姑子跟着她身邊,把打趣她的老婆子們都懟回去,也是小姑子,陪着她一點點適應新媳婦時期的不安。
再後來小姑子長大了,依照婚約本該風風光光嫁去李家,可李家老太婆拖着日子不上門。
最後還是靠山村的村長看不下去,說是受童生老爺臨終所托,催着李家老太婆去算吉日。
現在看來,這門婚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只可惜,小姑子平白搭進去了一輩子。
季氏心裏堵得慌,放下手裏的活計,走上前拍了拍顧如意的肩背。
安慰道:“莫要傷心了,明日嫂子和你哥哥們一道去,李家那老太婆要是敢攀扯些有的沒的,瞧我不撕她的嘴。”
休書都寫了,他們再不是姻親,以往顧念小姑子夾在中間爲難,現在嘛,倒是再也不用顧忌忍讓了。
聽大嫂說要去李家給小姑子出頭,周氏和鍾梅也忙跟着附和。
周氏性子軟,眼圈也紅了:“是啊,明兒咱們都去,要是那老太婆敢敗壞你名聲,我和大嫂一起打她。”
鍾梅是家裏的小閨女,年紀較兩個嫂子又小了許多,說話一向隨意些。
也脆聲勸道:“快別哭了,要我說,妹妹離了那虎狼窩該高興才是,李家那老太婆心都偏得沒邊了,讓二兒子出門幹苦力掙錢給大兒子讀書,你要是還在他們家,那也是一輩子當牛馬,放心吧,家裏有咱們一口吃的,總不會少你那口。”
顧田顧鐵牛、以及顧綾顧羅顧苗這些侄兒侄女們,在得到親娘的眼神後,也忙上前勸慰小姑。
這幾個孩子都是十歲往上的年紀,小時候哪個都得過顧如意的看顧,和小姑很有感情。
顧稱心兄弟仨見媳婦們如此愛護自個妹妹,願意替她出頭,心裏很是感動。
就是姜銀朵,也滿心感觸。
這過日子,最怕的不是窮,是已經都三餐不繼了,一家人還跟個烏眼雞似的窩裏鬥。
顧家雖窮,但相處融洽,彼此也願意包容擔待,這就很難得了。
她伸手擦去顧如意臉上的淚珠,再看向三個兒媳時,眼底的情緒軟了幾分。
她拍拍顧如意的手背,溫聲道:“可別再傷心了,你嫂子們說得對,李家不是個好歸宿,等咱們把嫁妝拿回來,往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顧如意擦擦眼淚,見一大家子都關心瞧着自己,就有些難爲情。
她站直身,紅着眼圈對季氏三人鄭重鞠了一躬,聲音帶着哽咽:“大嫂、二嫂、三嫂,謝謝,謝謝你們……要是沒有你們,我……我……”
今年日子難過,地裏的莊稼眼看沒了指望,家裏多一張嘴,嫂子和侄兒們勢必就要少吃一口。
便是嫂子們迫於哥哥和老娘不得不收留她,可只要心裏不樂意,只消一個白眼,一句冷言,說些打雞罵狗陰陽怪氣的話,那她在這個家裏,就萬萬待不下去。
而嫂子們非但沒有怨言,還肯替她這個休棄歸家的棄婦出頭,這份待她的情意,由不得她不感激。
顧如意心裏又暖又酸,鼻尖一熱,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話沒說完,就被季氏伸手扶住了。
“真是傻姑娘,跟嫂子們客氣啥。”
鍾梅也出聲道:“就是,你又沒做錯啥,是李家不作人,咱們是一家人,幫你是應該的,哪用得着說謝。”
她說完,趕在顧如意開口前,看向姜銀朵,忙岔開話題:“對了娘,咱們明兒啥時候去李家。”
姜銀朵:“明日下晌,吃過晌午飯。”
“吃過晌午飯好啊,明兒我可得多吃一碗飯,打架也有勁不是。”
“成,明兒中午咱們燉雞吃。”
明日辰時末,村裏的老井就會幹底,屆時王婆子這個神婆會提議殺雞殺鴨祭祀井龍王。
村裏人有一戶算一戶,家家戶戶都會出份供品,這上完供的雞,自然是還回到各家的鍋裏。
聽到婆婆說明天殺雞吃,季氏有些心疼,但想到那幾只老母雞也不下蛋了,白喂着浪費水不說,還越養越瘦,遂也沒吱聲反對。
【叮,您當前的尊敬值加3】
【叮,您當前的尊敬值加5】
【叮,您當前的尊敬值加10】
姜銀朵一愣,她這也沒幹啥啊,咋就突然就加尊敬值了。
她留神往衆人臉上打量一番,就見最小的顧安、顧盈和顧倉,皆兩眼放光吸溜着口水瞧着自己。
她一愣,旋即就樂了。
好嘛,原來是家裏的這幾只小饞貓想吃肉了。
還沒聞見肉味就這麼給她送尊敬值,這要是真吃進嘴巴裏……姜銀朵瞧着仨小孫子孫女饞肉樣,心裏莫名有些期待。
明兒去李家討公道的事兒敲定,顧稱心兄弟仨明顯高興不少。
就連一向沉默話少的顧稱心,都有心情說些閒話。
他說的,是晚飯前打水的事兒。
據顧稱心說,從老井裏打出的水越來越渾了,村長愁得不得了,準備組織人手把井底的淤泥給淘幹淨。
顧順意和顧秋實說的同樣是打水的遭遇,不過卻是後山腳下的那兩處泉眼。
據他二人說了泉眼涌出的水花,明顯小了不少。
說村裏有人提議把泉眼挖大些,更多人則持反對意見,怕挖的時候淤泥土石把泉眼堵住,到時大家就徹底沒水喝了。
這兩方人的想法,姜銀朵都能明白。
除了天生的冒險家,不到山窮水盡,這些鄉野莊稼人,不會賭上埋堵泉眼的可能,去擴挖泉眼。
在天徹底黑下來後,季氏問起小姑子的安置問題。
想到屋裏的那口大棺材,姜銀朵想都沒想,便讓小閨女晚上跟着她睡。
躺在硬板床上,身子底下是破床單鋪着的麥秸杆,蓋的是破舊的薄被,姜銀朵以爲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才沾上枕頭,一股困意就涌了上來。
她睡在裏側,床外側睡着顧如意,挨着土坯牆睡的她,只覺分外踏實。
一夜無夢,再醒來天光已經大亮,躺在外側的顧如意已沒了身影。
趁着這會兒就自己一個人,她忙從商城裏花十五枚銅子買瓶漱口水,又花一文錢買了瓶礦泉水。
原身這嘴原本鬆動的牙齒,得虧有了大力丸的加持才重又堅固。
她啊,可得好好愛惜保護。
清理幹淨口腔牙齒後,又花一個銅子買了個暄軟的大白面饅頭,就着兩文錢買的胡辣湯,吃得滿足飽飽。
囫圇一頓飯吃完,姜銀朵沒再耽擱,略攏了攏頭發,推門走了出去。
剛跨屋門檻,就見顧田拎着水桶着急忙慌跑了回來。
看見她,顧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焦急道:“阿奶,阿奶不好了,老井,老井幹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