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男孩不願意斬斷那小樹,卻也不想藤蔓徹底毀掉整個森林,於是它跟小樹說話,希望它自己從根部將那些藤蔓拔除。”
蕭徹靜靜地聽着,呼吸勻稱。
講到這裏,沈晚意自己停頓下來。
蕭徹忽然在她頭頂低聲道:“假如鬆樹自己拔除藤蔓的後果,是它也要跟着一起死呢?”
“鬆樹太年幼,外人斬斷也是死,自己斬斷也是死。”蕭徹低聲道:“只能忍着血肉被侵蝕,等待一個時機。”
沈晚意微怔,抬頭看向蕭徹的下巴。
青年肩背舒展健壯,呼吸勻稱,她的手不知什麼時候被擠到了他胸口,此刻摸着他滾燙的胸膛,沈晚意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這還是蕭徹第一次沒有只顧着逗弄她玩,而是跟她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沈晚意隱約猜到些什麼,蕭徹卻低頭看她:“偷偷看着朕做什麼?”
沈晚意閉上眼睛不再看。
蕭徹呼吸微微有些沉重,他懷裏這個叫他有些難耐起來,可他今晚已經想好了不再折騰她。
昨晚她發燒發得需要含參片吊命,的確有些把他嚇着了,倒不是因爲多憐她,只是覺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胃口的,若是沒吃幾口就沒了,未免可惜。
蕭徹壓抑着自己因血氣方剛而愈發勃發的心火,將她抱了又抱,最後勉強地胡亂睡去。
***
金烏齋。
正是上午,金色陽光打入院落之中,沈晚意坐在小院中蒲團之上,安靜喝着一口熱茶。
自那時衆人聽聞皇帝因爲舒妃跟沈晚意起了沖突,直接將舒妃送入冷宮以後,宮中上下的人便再不敢隨意沖撞,如今沈晚意的生活倒是平靜了不少。
雖然如此,沈晚意也有數日未出門,她那日發熱,身子養了三四天才有了點力氣,太醫只勸她多出去行走。
今日皇帝早朝,太後和皇後都告病,宮裏的宮嬪都去了寺中抄經祈福,宮中一時間十分安靜。
沈晚意挑了個人最少的時間,小心翼翼地繞到了金烏齋。
那日若非聽了那白衣男子一言,如今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聽聞皇帝叫人查了那碗藥以後,專門去了一趟皇後宮中,便從那日起,皇後便告病不再出門。
如今,沈晚意實在好奇,那男子到底是如何知道這一切,又爲何要幫助她。
眼前,雪衣男子低頭撫琴,時不時抬頭看面前的沈晚意一眼。
他勾唇一笑:“爲何又來找在下?”
沈晚意抿唇:“多謝你那日提醒。”
男子笑容溫和:“我怎麼瞧着你比從前開心?”
沈晚意一怔:“......從前?”
“你十幾歲在宮裏,二十歲在將軍府,這些都算從前。”他開口。
沈晚意微微遲疑,她又仔細打量着男子的容貌。
男子長了一張雌雄莫辨,驚爲天人的臉,假如她從前哪怕只見過一面,也一定見之不忘。
可她當真沒有任何印象。
“那閣下一定是看錯了。”沈晚意開口,她有什麼好開心?
男子一笑:“二十三年前,江南,你的滿月酒,我還喝過一杯。”
沈晚意看着她,她喉嚨裏一直堵着一個問題,你到底是何人?
可她斟酌半晌,終究沒有問出來,她心裏隱約地感受到,也許是不用問的,如果一定要問,他們之間的關系就不似現在這般了。
男人身上帶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清冷氣質,沈晚意開口:“閣下爲何要幫我?”
“因爲有趣,”男人開口:“我算天算地,沒有算到你會進宮,也許你的出現會徹底改變整個局面。”
沈晚意微微正色:“閣下是什麼意思?”
“我猜你很想知道我是何人,爲何在此,我只能告訴你,我是太子的朋友,而我在此,實爲被迫,自我來了,你那位陛下便不放我走了。”
“爲何?”
“因爲我跟他說,他這一戰嘔心瀝血,步步爲營,但必敗無疑。這天下本就不該他蕭徹坐,他坐了,便是亡國之君,這大夏一定會毀在他的手上。”
沈晚意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周圍寂靜無人,可她仍舊冒了冷汗。
男子輕笑:“怕什麼?這話我早就當着他的面說過。”
男子錚然按動琴弦:“你的小陛下有幾分本事,
可他身上纏着的是百年成精的藤妖,根基之深,足以撼動整個大夏。
當年你祖父早已窺見大廈將傾,勸他放手,他反倒恩將仇報,
如今落得這般受制於人的田地,也是他自找的。”
沈晚意垂眸:“若當年是太子殿下......是否會不同?”
男子一笑:“太子......還不如你那小殿下能扛,他不是早就放棄了麼?”
沈晚意瞳孔微顫,蹙着眉道:“太子哥哥是被蕭徹逼着入寺爲僧,豈能叫做放棄?”
男子笑得越發爽朗,聲音裏卻帶着幾分無奈。
“小雀兒,你眼光不好,看錯了人。”
他笑着道:“你就不該嫁入霍家,不該進宮,你若是回江南陪着你母親,這亂世便害不得你,可如今你已入局,回不了頭了。”
沈晚意開口:“先生,你言辭過於驚世駭俗,僅憑那一日的提醒,我尚且無法信你。”
男子又笑:“那我再說一個關於你的預言,你是否要聽?”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咄咄逼人,仿佛穿透了時間看向了未來的她。
“你本來就該是皇後,無論何人做皇帝,你最後,都會是皇後,不管這江山姓蕭,還是姓別的什麼。”
沈晚意一瞬間汗毛都微微豎起,竟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你......是什麼意思?”
男子勾唇:“小雀兒,來日方長,只說近日,十日之內,蕭徹定會因你而有血光之災。”
“若是我說錯了,我可以立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