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粗長的麻花辮油光光,穿着藍色翻領外套,一條的確良的褲子。
姜麥秋瞧了眼她站的位置,昨天過來時,這個房子正在大掃除,應該是剛搬過來的知青。
此時,陳次蘭也打量着姜麥秋,扭轉槍頭沖姜麥秋一通炮轟。
“呵!這麼護犢子!就是你指使的吧!”
徐寶珍哪兒經歷過這場面,當場就被嚇哭了。
姜麥秋掃了一眼,發現只有徐寶珍一個人過來,三個三嫂都不在,怪不得女人敢如此囂張,原來是欺負大人不在身邊啊!
“嘴巴不幹淨,就拿拖把刷刷!”姜麥秋不甘示弱,回瞪她。
陳次蘭當即黑了臉:“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家男人坐在門口看書,她上來就搭訕!要不是她!我男人能臉紅嗎!”
“行了行了!陳次蘭,你少說兩句。”
戴着瓶底厚眼鏡的男人從院子裏出來,止住陳次蘭的叫罵聲。
他們昨天剛搬進知青點兒,不想剛來就惹事。
“我憑什麼不能說!就許她勾引你!不許我說了?”陳次蘭叉腰擋在門前,攔住錢廣勝往外看的眼神。
姜麥秋沖她翻了個白眼兒,示意霍政淮回去拿毛巾出來,給徐寶珍擦頭發。
徐寶珍又氣又惱,眼裏轉着淚花:“我沒有,我只是想問路。”
“問路?”陳次蘭面色扭曲得冷笑:“這條街上那麼多戶人家,你不問路,你偏偏抓着我男人問路!撒謊也不打草稿!”
“我就是問路!”徐寶珍氣的渾身發抖,聲音發顫替自己解釋:“我姐讓我來叫你去姜家,我不認識路,就找個人問問!”
姜麥秋抬眼看見霍政淮拿着毛巾出來,眼睛瞄到門邊兒上放着的泔水桶後,眼睛一亮。
“姐給你出氣。”她在徐寶珍耳邊兒嘟囔一句,轉身抄起門邊兒泔水桶,一股腦沖王翠花腦袋上傾倒下去。
菜葉子裹着渾水湯還有昨晚起夜的尿水,一股腦潑在女人嶄新的衣服上。
“啊!”陳次蘭驚聲尖叫。
新買的灰色的確良,瞬間變成了黑色,散發着又騷又臭的異味。
“你男人學什麼不好!竟敢勾搭我妹子!”姜麥秋橫在她眼前,有樣學樣將她的話懟回去。
“瘋子!你就是瘋子!我要報警!我要找大隊長!”
陳次蘭氣瘋了,沖上前要抓姜麥秋的衣領子。
霍政淮幾步上前,擋在她面前。
男人居高臨下,睥睨着她。
一言不發。
寒氣森冽。
“行了!你鬧夠了沒有!趕緊回家!”錢廣勝眼底閃過一絲怯懦,拉了拉陳次蘭的衣袖,滿臉嫌惡催她回家。
“再挑事,你就給我回老家去!”
陳次蘭狠狠剜了姜麥秋一眼,這才閉上嘴。
姜麥秋沒慣着她,狠狠剜了回去,拉着徐寶珍的手,頭也不回進了家門。
進門時,霍母好奇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姜麥秋拉着她坐下,介紹道:“媽這是我娘家小妹,徐寶珍。”
徐寶珍一臉見鬼的表情,一時間,她也搞不清楚這個見到自己就針對自己的毒婦又在搞什麼花招。
“我不是!”她起身,冷聲道:“我姐讓你去姜家一趟,我該說的說完了,我走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出門。
“等一下,寶珍。”姜麥秋追出門。
“這個送給你。”她從懷裏掏出一支鋼筆。
這是昨天去公社的時候買的,看見這只鋼筆時,她下意識就想到了還在上學的徐寶珍,她字兒寫的好看,有只好鋼筆更能錦上添花。
“你幹什麼!”徐寶珍這下是徹底繃不住了,反射性往後蹦半步。
她懷疑這個毒婦是不是吃假藥了,以前每次看見自己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故意使絆子,到處案底裏說自己是姜家打秋風的小乞丐。
怎麼今天,又是給她撐腰,又是送鋼筆。
徐寶珍越想越害怕,跟刺蝟似的豎起渾身戒備:“我警告你,你別過來!”
“寶珍,以前是我不好,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麼多年,一直在包容我。”
姜麥秋深吸一口氣,語氣無比真誠:“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一定不會再傷你和嫂子的心了。”
徐寶珍看看她手裏的鋼筆,又看看姜麥秋的表情,臉上的冰碴子一點點皸裂。
她硬着頭皮冷哼一聲:“誰要你道歉。”
下一秒,見鬼似的跑了。
看着徐寶珍倉皇逃跑的背影,姜麥秋無奈搖搖頭。
她突然變化這麼大,總得給徐寶珍心理接受的時間。
不過聽了剛剛徐寶珍說的話,姜麥秋臨走前,又去臥室裏拿出一樣東西,揣在懷裏。
姜麥秋換上昨天在國營商場買的新衣服,簡單畫了個淡妝,兩人提着東西回門。
觀陽村富土路最東邊的一戶就是姜家,路上要經過季婉婷和季青鬆所住的知青點房子。
路過季家時,姜麥秋特地看了眼季家,這個時間,大家夥兒已經開始上工了,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也陸續到校,但季家一直大門緊閉,姜麥秋下意識開始警惕。
這對兄妹是不是又在想什麼幺蛾子。
眼看要到姜家門口,姜麥秋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按理說,嫁女兒第二天的回門日子,姜家應該敞開大門,開開心心迎接新姑爺。
但此時,姜家卻大門緊閉,門上連個喜字都沒有。
姜麥秋壓下心底的不對勁,牽着霍政淮進門。
院子裏,大嫂許麗麗正坐在馬扎上篩棒子面兒,看見姜麥秋進門,臉色黑的跟鍋底灰似的。
“呦!賠錢貨回來了!”許麗麗心直口快,張口譏諷。
“閉嘴!回屋!”姜世山瞪了她一眼,嚴聲警告。
許麗麗撇撇嘴,扔下篩子走了。
“小妹,妹夫,先進門吧。”姜世山剛從堂屋出來,臉色黑沉,看見兩人又恢復了面上的平靜。
姜麥秋進門就看見堂屋裏坐滿了人,不僅有昨天的二哥二嫂,還有三哥一家。
幾人似乎是爭吵過,堂屋裏的氣氛壓抑的很。
她愣了下:“三哥,你回來了。”
上一世,除了霍家母子以外,姜麥秋最對不起的就是三哥一家人。
大哥雖老實忠厚,但面對大嫂對她的算計,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二哥眼珠子都盯在姜家的財產上,二嫂更是每天都算計着,搬空姜家貼補自家弟弟,唯獨三哥從小到大是真的對她好,但也被她傷的最深。
姜世川臉上閃過詫異,旋即冷哼一聲,別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