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蘊雪醒過來，外頭天已大亮。
謝北晏不知去了何處。
想到昨夜被咬脖子的事，下意識伸手撫摸。
傷口昨夜就已經愈合，還好沒留下什麼傷口。
又想起被謝北晏蠻橫親吻的事，臉騰地燒起來。
也不知他拿走了內丹沒有……
蘇蘊雪在床上坐了片刻，掃視一圈屋中，不由得感嘆一聲。
不愧是大戶人家，房屋寬敞亮堂，幹淨整潔，木質地板能反出光來，任意一個擺件看起來都很精貴。
還點着安神香，難怪昨夜她一夜無夢。
蘇蘊雪下了地，推開窗戶，便見院中好些丫鬟下人在灑掃，剪枝椏。
桂眠村多桂花，沒想到謝宅裏頭也有。
正值桂花盛放時節，幾個丫鬟捧着籃子站在桂花樹下，不放心地探頭探腦，“少爺當心些，別摔下來了。”
蘇蘊雪目光往樹上移，看到樹上摘桂花的少年。
正是她的夫君謝北晏。
蘇家小院裏也有一棵桂花樹，每年到了采摘時節她都會摘一些釀酒、做糕點、入藥、烹茶，那是爲數不多的歡喜日子。
站在窗前看得入了神，連謝北晏何時從樹上下來的都不知。
“醒了便去向我祖母祖父請安，怎的在這發呆。”
謝北晏站到窗前，凶巴巴地看着她。
他今日並不蒙眼。
蘇蘊雪不懂他昨日爲何蒙着眼和自己成親，還假裝眼瞎了。
盯着他看久了些，謝北晏有些不自在，像是猜透她在想什麼，直言：“沒了內丹我的雙眼便會顯現蛇眼，憂心嚇着府中下人才蒙了眼。”
蘇蘊雪瞧着他的眼。
桃花眼，琥珀色的瞳眸，很漂亮。
並不是大蛇的那雙幽綠豎瞳。
謝北晏脾氣不怎麼好，冷哼，“如今有內丹在身邊，我已能夠將它藏去了。”
原來如此。
他頭頂上落了不少桂花，蘇蘊雪瞧了眼，沒提醒他，只問：“你可以帶我去給祖父祖母請安嗎，我不識路。”
“你換身衣裳。”謝北晏的目光落在她的寢衣上，一掃而過，耳朵有些紅，“穿成這樣過去有失禮數。”
蘇蘊雪低頭看了眼，倉皇關了窗戶，“我這就換。”
她轉身去找自己一同帶過來的衣物，卻在櫃上發現了折疊好的衣物。
看款式顏色，應當是給她穿的。
想到自己那些寒酸的衣物，的確是上不了台面，在府中以後怕是穿不了了。
蘇蘊雪脫了寢衣，換上備好的錦衣華服。
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少爺，這些桂花拿來釀酒嗎？”
默了須臾，謝北晏回：“做糕點。”
“咦，少爺不是一向不愛吃糕點嗎？”
丫鬟驚奇出聲，不用謝北晏回答，立馬接話：“噢奴婢知道了，是做給少夫人吃的，對不對？”
蘇蘊雪系腰帶的手慢下來。
聽見謝北晏不高興道：“多嘴，忙你的去。”
那便是要做給她吃的。
沒想到這條蛇還挺好，不像她爹娘都舍不得給她吃。
剛感動，便聽到謝北晏吩咐：“你進去看看她，穿個衣服這麼久，莫不是連衣服都不會穿。”
蘇蘊雪忙系好腰帶，將衣服裏三層外三層穿在身上。
好重。
這些衣服的布料質量上乘，垂墜感十足，穿了這麼多件，她倒不習慣起來。
在村裏，她冬日都未必穿這麼多。
丫鬟進來，見她穿好了，笑盈盈的：“少夫人可穿戴好了，少爺在外等您呢。”
蘇蘊雪抬腳要出門，被她拉住。
“少夫人先別急，還未梳妝呢。”
小丫鬟年齡看起來不過十四，機靈得很，把她拉到梳妝台前，“讓奴婢來爲少夫人梳妝罷。”
從前蘇蘊雪都是拿頭巾將發裹住，再編兩撮辮子就完事，大戶人家就是講究，把她的發綰了又綰，編了又編，再在上頭插些簪子，有花有帶子還有步搖。
這還沒完，還要在她臉上抹上脂粉，嘴上塗唇脂，描眉細畫，儼然變了副模樣。
當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折騰完，已是快到了晌午。
謝北晏幾次路過窗前，一次比一次不高興。
小丫鬟笑說：“少爺不懂，女兒家梳妝就是要花費不少功夫，少爺如今娶了妻，日後便該明白了。”
蘇蘊雪身爲女兒家，也是頭一次知道這東西這麼費勁。
她不習慣地拿手碰了碰步搖。
一碰一響。
謝北晏瞧了她半晌，到底是不懂這些，不虞道：“既如此麻煩，日後便起早一些。”
這麼說，他應當是不會取了她性命了。
蘇蘊雪抬眼望他，眼眸亮亮的。
謝北晏看愣了會，撇嘴，“還不快走，祖父祖母等得都煩了。”
謝家家主忙着做生意，常年不着家，而家主夫人早年便失蹤了，至今未找回。
現在打理謝家的是謝老爺子和謝老夫人。
蘇蘊雪昨日進門直接送入洞房，不曾與他們打過照面。
到底不知他們好不好相處，心下忐忑。
到了福喜院，謝北晏帶進入堂屋，二老正燒着碳對弈，老夫人身後站了位嬌俏少女，正在給她老人家捏肩捶背。
撒嬌道：“姥姥，您讓讓祖父嘛，祖父又要輸了。”
老爺子“嘿”一聲，“我哪裏輸了，還早呢。”
“早？若不是我讓着你，你這老頭早輸了。”老夫人搖搖頭，“哎呀呀，都多少年了，你還是贏不了我。”
瞥見二人身影，少女望過來。
看到謝北晏，眼睛一亮，“晏哥哥！”
老爺子老夫人隨後看來。
見到蘇蘊雪皆是一頓，神情一陣怪異。
老夫人先撂下面子，甩了袖坐正，沒看蘇蘊雪，目光落到謝北晏身上，“都這個時候了，帶她過來做什麼？”
雖已年邁，卻是神采奕奕。
目中無人的表情做得傳神。
老爺子端起茶吹了吹，呷了口。
蘇蘊雪明白了，他們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
也怪她的確起得晚，也來晚了。
少女看看謝北晏，又看看她，巴掌大的臉上露了甜美的笑。
“晏哥哥今兒帶嫂子來的不是時候，這茶祖父祖母都喝過了，也快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不若晏哥哥和嫂子留下來一同用午膳罷。”
老夫人輕哼了聲，到底沒說什麼。
二老無心下棋了，讓人把棋盤撤走。
倒怪蘇蘊雪破壞了這好氣氛與好心情。
謝北晏坐下，自個兒倒了茶喝，抬眼瞥她，“站着作甚，沒人罰你。”
說到底蘇蘊雪不過一個鄉野丫頭，沒學過什麼禮數規矩，覺着該做點什麼，但又不知該不該做。
呆呆站着，實在木訥。
聽了謝北晏的話，遲疑了會，坐在了他旁邊。
老夫人又哼了一聲。
哼聲更重了。
想表達什麼不言而喻。
謝北晏悠悠喝着茶，聞聲看向老夫人，“祖母作甚不高興，今兒喝不了茶明兒再喝就是。”
老夫人一噎，氣哼哼偏過身坐，叫他氣着了。
蘇蘊雪則愣了下，扭頭看他。
沒想到這條蛇居然會爲自己出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