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天上午八點，《現代軍事戰略分析》，必修課。"
裴行川將課程表放在桌上時，虞星澄正在調試一個新的戰術算法。
她的手指停在鍵盤上，眼睛瞪得溜圓。
"我...必須去？"聲音裏滿是惶恐。
"陸繹心和沈墨池也選這門課。"裴行川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放下兩份座位表，"你們三個坐最後一排角落。"
虞星澄盯着那兩張座位表，上面清楚地標注着教室平面圖——最後一排最右側，緊鄰緊急出口，幾乎是個視覺盲區。
"回答問題時要站起來嗎？"她小聲問。
"不必。"裴行川搖頭，"坐着回答就行。"
虞星澄鬆了口氣，繼續低頭擺弄鍵盤，但按鍵的速度明顯變慢了。
裴行川注意到她的不安，補充道：
"主講是周明教授，戰區前參謀長。我已經和他溝通過你的...特殊情況。"
虞星澄抬起頭，眼睛裏閃過一絲感激。
"不過，"裴行川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他不會因此降低學術要求。這門課的期末作業是一篇五萬字戰略分析論文。"
虞星澄點點頭，手指又開始快速敲擊鍵盤——這至少是她擅長的領域。
第二天早晨七點四十五分，虞星澄像只受驚的小獸一樣站在教學樓走廊盡頭，遲遲不敢踏入教室。直到陸繹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早啊星澄！"她今天扎着兩個小辮子，看起來比平時更活潑，"怎麼不進去？"
沈墨池默默跟在後面，手裏拿着三杯咖啡，遞給虞星澄一杯："加了雙份糖。"
虞星澄接過咖啡，小聲道謝。溫熱的杯身傳遞到掌心，給了她一絲勇氣。
"走吧，我們坐最後面。"陸繹心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放心，我和面癱會當你的'人肉屏障'。"
三人走進教室時，已經有幾十名學員在座。竊竊私語聲立刻響起：
"快看..."
"那個體能廢柴..."
"聽說她一頓能吃五人份..."
虞星澄低着頭快步走向最後一排，幾乎藏在陸繹心和沈墨池身後。
角落的位置確實隱蔽，前方有高大學員遮擋，右側是牆壁，讓她感到一絲安全。
八點整，周明教授大步走進教室。這位六十多歲的退役軍官身姿挺拔，灰白的短發根根直立，眼神銳利如鷹。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
"今天討論的主題是'非對稱戰爭中的戰略欺騙'。"
他的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誰能告訴我，古代戰爭史上最有名的戰略欺騙案例？"
十幾只手舉了起來。周教授環視一周，目光卻落在最後一排："虞星澄。"
這個名字一出口，教室裏立刻響起一陣騷動。
虞星澄的身體明顯僵住了，手指緊緊攥着筆，指節發白。
陸繹心在桌下輕輕碰了碰她的膝蓋："呼吸。"
"我...我..."虞星澄的聲音比蚊子還小，根本傳不到講台。
周教授出人意料地沒有催促，而是平靜地重復問題："古代戰爭史上最有名的戰略欺騙案例，你的看法是？"
這一次，虞星澄深吸一口氣，眼睛盯着桌面，聲音依然很小，但至少能讓人聽清了："公元前207年楚漢爭霸...韓信背水一戰...實際上是...聲東擊西..."
她的回答斷斷續續，像卡帶的錄音機，但內容卻準確無誤。
周教授微微點頭："具體分析。"
這個問題本該讓人望而生畏，卻意外地觸發了虞星澄的專業模式。
"韓信在井陘故意背水列陣，讓趙軍以爲漢軍無路可退，必敗無疑..."
她的聲音依然很輕，但變得連貫起來，"實際上他已經派兩千輕騎兵繞道趙軍後方，等趙軍傾巢出動，就占領了他們的營寨，插滿漢旗..."
所有人都屏息聽着這個幾乎蜷縮在座位上的女生，用細弱卻清晰的聲音解剖兩千年前的經典戰例。
"趙軍看到營寨易幟，以爲被包圍，軍心大亂，韓信趁機反攻..."
虞星澄說着說着，甚至不自覺地用手指在桌上畫出戰場示意圖，"這不是簡單的背水一戰，而是心理戰的巔峰運用..."
她的話音落下，教室裏鴉雀無聲。
周教授的目光變得銳利："那麼，現代戰爭中如何應用這個原理？"
虞星澄的身體又繃緊了，但這次回答得更快："1944年諾曼底登陸，盟軍制造假情報，讓德軍以爲主攻方向是加來…實際上..."
她詳細分析了二戰中的"保鏢行動"，解釋盟軍如何通過僞造部隊番號、虛假無線電通訊甚至橡膠充氣坦克，成功欺騙了德軍情報系統。
周教授突然打斷她："如果讓你設計一場類似的現代欺騙行動，針對海域，你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明顯超出了課程範圍，甚至帶有某種試探性。
前排幾個學員轉過頭，想看這個"體能廢柴"如何應對刁難。
虞星澄沉默了十幾秒，陸繹心擔憂地看着她，沈墨池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像是某種密碼。
終於，虞星澄開口了，聲音依然很小，卻字字清晰："我會建立...一個虛假的網絡戰部隊...番號...讓敵方情報系統...相信這支部隊...專門攻擊...他們的衛星系統..."
她詳細描述了一個復雜的信息欺騙方案，包括如何僞造訓練記錄、制造虛假網絡攻擊痕跡、甚至利用社交媒體散布精心設計的"泄密信息"。
虞星澄說到最後，幾乎忘記了緊張，眼中閃爍着分析戰術時特有的光芒。
當她停下來時，才發現全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周教授的表情深不可測："你的方案有幾個致命漏洞。"
虞星澄的肩膀垮了下來，但緊接着，她小聲卻堅定地開始逐一反駁："第一個漏洞...可以通過...第二個漏洞的解決方案是..."
她不僅指出了自己方案的三個潛在問題，還提供了詳細的補救措施，甚至引用了兩篇最新發表的軍事期刊論文作爲理論支持。
周教授聽完，沉默良久，最後只說了一句："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這句話在軍校裏通常意味着麻煩，但虞星澄卻隱約感覺到教授語氣中的一絲不同——不是責備，而是...興趣？
下課鈴響起，學員們三三兩兩離開教室。
虞星澄還坐在位置上，像只受驚的兔子不敢動彈。
"你太厲害了！"陸繹心興奮地拍她的肩膀，"看到剛才那些人的表情了嗎？特別是張燁那夥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沈墨池簡短地評價："精彩。"對他來說，這已經是最高贊譽。
虞星澄的臉漲得通紅，既因爲剛才的"公開演講"，也因爲同伴的誇獎。
她低頭收拾筆記本，輕聲問："周教授會不會...很嚴厲..."
"別擔心，"陸繹心打包票，"如果他要爲難你，當場就發作了。叫你去辦公室肯定是好事！"
三人走到教學樓外，虞星澄獨自走向周教授的辦公室。
敲門時，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