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寧瀾臉上這無力又自嘲的笑容，葉衍不知爲何心裏一緊。
她好像……是來真的。
破罐子破摔了。
她真的要馬上離婚。
果然，寧瀾竟然當着葉家這麼多人的面，一根根掰開了葉衍的手指，像是某個祈求者，從他僵硬的指縫裏摳出來了那團被葉衍揉皺了的離婚協議，又耐心地將紙團翻開，放在冷硬的實木茶幾上按平了。
勉強看起來像一份文件了。
上面斑駁的“傷痕”，像是某種割裂的昭示。
寧瀾看着皺巴巴的紙面，低笑了一聲。
邊上的律師生怕她反悔，立刻遞過來一支筆，寧瀾對着因爲揉皺導致粗糙的紙面剛落下自己名字的第一個筆鋒，葉衍就冷聲道，“你現在籤了這個字，出了這個門，就別想回來。”
寧瀾停筆抬頭，直勾勾看着他說，“葉衍，這個家你都不愛回，那我回不回，又有什麼意義呢。”
葉衍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你在，控訴我？”
“控訴？”
寧瀾平靜地說，“陳述一個客觀事實罷了，你爲什麼會想成控訴呢？是因爲你自己其實也心虛嗎？”
葉衍真的覺得以前是看走眼了，總覺得寧瀾溫柔乖順，如今看來她倒是挺會咄咄逼人！
但是……這樣的寧瀾，竟然……
讓他身體某處，隱隱有些，亢kang奮。
攥了攥手指，葉衍還未說什麼，邊上的曹英立刻幫自己兒子找補，“有你這樣的老婆，難怪我兒子不回家！自己留不住老公的心，反倒怪起別人來了。寧瀾，你若是有出息，我兒子一顆心早跟着你跑了，現在也沒有別人的事兒！”
“是，我沒出息。”
寧瀾的情緒即將到達一個臨界點，她咬着牙看向曹英，“我沒出息才會嫁給你兒子，那我請問娶一個沒出息的人當老婆，你兒子又多有能耐呢？”
曹英瞬間被懟得啞口無言！
“葉衍，你若是真瞧不起我，大可不必這樣跟我委曲求全。又瞧不起我又要娶我，說明什麼你知道嗎？”
寧瀾上前，用鋼筆的尾端，輕輕戳了戳葉衍的胸口，這個動作令她在葉衍眼裏顯得又輕佻豔麗又帶着挑釁，“說明你，就適配我這種沒用的。你別以爲你媽貶低的是我，其實貶低的是你自己！”
寧瀾這話一出，主體性就變了，從她沒出息，變成了葉衍沒得選！
曹英倒吸一口氣，她慌忙說道，“我哪有貶低我兒子的意思！”
“你看不起你兒子親自娶進門的老婆，不就是看不起你兒子？”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寧瀾啪的一下將筆摔在了地上，這個動作幹脆利落，英姿颯爽，她把手裏的離婚協議撕成了碎片，隨後單手不屑地往天上一揚！
“你！你怎麼敢！”曹英尖叫一聲捂住嘴巴，“衆目睽睽之下你怎麼敢撕了我準備的離婚協議！”
“你說我沒出息，你們葉家那麼有能耐，怎麼就讓我一個沒出息的進門了？”
零碎的離婚協議碎片落下，猶如漫天飛花。
寧瀾站在紙屑爲她落下的命運大雨裏，眉眼銳利如劍出鞘，冷白的臉上一雙眼睛清亮無比，她說——
“事到如今我也懶得喊您一聲媽了，您有出息的話，我就不籤這離婚協議了，希望您用您有出息的辦法來讓我從葉家淨身出戶。”
說到這裏，寧瀾還朝着陸萱萱笑了笑，她撣袖，伸手直指陸萱萱而去，“也希望你這個有出息的，能快點名正言順坐上我的位置，否則你帶回來的孩子葉懌，小心我認下來，法律上來講他還得喊我一聲媽，管你叫阿姨！”
驚天動地的一番話讓所有葉家人都驚住了！
尤其是曹英和陸萱萱，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她們都只想着通過私生子來逼迫寧瀾從葉家離開，畢竟沒有女人咽得下這口氣。唯獨沒有想過，那要是寧瀾認下這個兒子呢？
那葉懌被認回去，寫進她和葉衍的戶口本裏，不就成了她寧瀾的兒子了嗎！
陸萱萱手裏還有什麼錦囊妙計可以使啊，全爲他人做嫁衣了！
這招近乎自毀，可是寧瀾幹得出來！
葉衍瞳孔驟然緊縮，他臉上也帶着些許不可置信，但是再不敢相信，看見寧瀾眼睛的時候也不得不信。
她，做得出來。
她會選擇讓所有人都不好過的方式來大鬧一場，哪怕她自己也不好受。
只要能讓你感受到痛苦，哪怕我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從寧瀾的眼睛裏，葉衍讀到了這個。
“寧瀾你瘋了，那可是私生子！”曹英再也沒辦法保持優雅貴婦人的形象，“這你都能忍住不離婚？我葉家容不下你這樣野心勃勃的女人！”
“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孫子？”寧瀾漂亮的眉眼裏全是諷刺。
葉懌啊葉懌，你好像不管在誰那裏，都只是一枚棋子。
誰又能真正把你當個孩子看呢？
“私生子這個稱呼太難聽，我認他進來，還幫葉家維系了顏面，爲何你不樂意？難道你從一開始打的心思就是用私生子惡心我，然後等我離婚了讓陸萱萱進門？”
曹英一噎，回過神來怒不可遏地說，“還有沒有家法了！寧瀾你就這麼頂嘴長輩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做婆婆的放在眼裏！”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動靜，葉家的保鏢們圍着一群人到了門口，其中申恩娜的聲音尤爲明顯，“不是，我約了寧瀾一會逛街，找不到她人，所以來的，你攔我幹什麼？”
“申大小姐，我們夫人找寧小姐開會呢。”
“開什麼會啊，開兩會也不好使。”申恩娜說，“曹阿姨又不管葉家的公司，能和寧瀾開什麼會啊？”
申恩娜一句話擊中了曹英的要害，她確實在葉家是個甩手掌櫃，葉家的事情都由男性管着，她不上班，才有空來嚯嚯寧瀾這個兒媳。
保鏢也不敢真和申恩娜動手，尤其是她身後還站着一個面無表情又高大挺拔的男人——申祈。
陸萱萱見到來人，面色大變！
申家大少怎麼，怎麼不去公司，反倒跟着妹妹一起來葉家老宅了啊。
像，像幫忙撐場子似的……
想到這裏，陸萱萱更加嫉妒寧瀾，憑什麼她有這樣一群幫着她的朋友。
憑什麼她沒有。
推開保鏢，申恩娜往裏走，看見曹英的時候率先跟她打招呼，亮劍似的說道，“曹阿姨好，有陣子沒來拜望您了。”
曹英再度轉了轉手指上碩大的戒指，笑容復雜地說，“你們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嗨。”申恩娜擺擺手，“我約了寧瀾一起去逛街買衣服，那試衣模特都到了，結果聯系不上她，我就猜測應該是您想她這個兒媳了，所以就來這裏找您了。”
這話給把曹英給架起來了，她只能笑得頗爲僵硬，“你倆要來也不打個招呼。”
“哎呀沒事的，我爸爸和葉叔叔關系好，我們小輩自然關系也好。”
申恩娜過去當着所有人的面挽住了寧瀾的手，眨眨眼睛，“沒什麼事的話，寧瀾你跟我出去唄，正好給曹阿姨也帶點當季的新品回來。”
說完這話，有一只大手伸到了寧瀾面前，手裏還拿着一個包。
寧瀾愣住了，“這是？”
申祈言簡意賅地說，“你的包。”
他給送來了。
哦，寧瀾記起來了，她先前喝多了，是申祈單手抱着她走的。
當時她和娜娜的包，就掛在申祈另一只胳膊上。
“你身份證銀行卡都還在包裏呢。”申恩娜聲音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我要是不送這個包來，你碰上籤合同都費勁。”
曹英和陸萱萱面色一變。
葉衍微微眯起眼睛，他不知爲何有些煩躁，“她包爲什麼會在你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