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聿臉色倏地慘白。
他死死盯着經紀人的手機屏幕。
幾秒鍾死寂後,周時聿一把推開經紀人,發瘋似的往外沖去。
“時聿!你去哪兒!戲還沒拍完!”導演在後面大喊。
周時聿充耳不聞。
他腦子裏只剩下那個航班號,和沈杳可能在那架飛機上的念頭。
他推開所有阻攔的人,沖到自己車前就要開車離開。
經紀人連滾爬爬地追上來,死死扒住車門:“你冷靜點!現在情況還不明確,也許只是暫時失聯!你是男主角,整個劇組都在等着!”
“滾開!”周時聿失態怒吼道。
他甩開經紀人手,油門踩到底,引擎轟鳴後,只留下片場一片混亂和目瞪口呆的衆人。
車子在公路上疾馳,不斷超車,不斷響着刺耳喇叭聲。
周時聿一只手死死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顫抖着撥打沈杳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冰冷的提示音反復響起,周時聿焦急到近乎難以喘息。
“杳杳,接電話.....”他忍不住喃喃,帶着迫切的情緒:“杳杳,快回我,告訴我你不在飛機上....”
可回應他的只有那句電子機械音。
周時聿猛地將砸在副駕座位上,撥號被中斷,發出“嘟嘟嘟”的聲響。
他煩躁抓了抓頭發,想再拿回手機時,卻一眼看見擺在座位上的文件。
加粗的黑體字赫然於上——“離婚協議書。”
周時聿頓覺一陣惡寒,他粗暴地翻到最後一頁,乙方籤名處,“沈杳”兩個字的字跡他再爲熟悉不過。
日期,就是她送蘇晚回去那天。
許多被他忽視的細節忽然浮現在腦海。
她在機場看到自己和蘇晚時垂下的眼簾,她在聽到戀綜時略顯錯愕的眼眸....
太多太多的事情突然全部涌入腦海,又在刺耳車鳴聲響起的瞬間,化作一句話貫徹他腦海。
“沈杳不愛你了。”
周時聿指尖忍不住發顫。
他隱隱感覺,沈杳不會再回來了。
哪怕她沒有在那架飛機上,她也不會回來了。
趕到別墅時,周時聿便看見李嬸紅着眼快步跑來。
“先生...太太說出去旅遊散心...我看到新聞報的那架飛機,就是她要訂票的那一班....”李嬸的聲音帶着哭腔,“現在太太電話也打不通....”
周時聿呼吸急促,不等李嬸將話說完,飛快上樓。
臥室空蕩,衣櫃裏屬於她的那半邊空了一些,只剩下他給她買、她卻從未穿過的昂貴衣裙。
那只她慣常使用的行李箱也不見了。
周時聿不死心的在別墅裏尋找。
可空蕩蕩的別墅裏空無一人。
沒有,哪裏都沒有她的痕跡。
他的視線忽然落在垃圾桶裏。
鬼使神差的,周時聿撿起那被揉成團的廢紙。
那是一張醫院檢查單。
姓名:沈杳
診斷結果:宮內早孕,約6周
建議:注意休息,加強營養,定期產檢。
報告單右下角,是前幾天的日期。
所以,她之前的嘔吐、不適,根本不是腸胃炎。
所以,她一個人去了醫院,確認了這件事。
然後,她訂了機票,留下了離婚協議,準備徹底消失。
巨大的恐慌和悔恨充斥周時聿大腦,幾乎讓他窒息。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門板後她的幹嘔,想起飯桌上她蒼白的臉和推拒的酒水,想起她一次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當時做了什麼?
他在緋聞纏身,他在默許炒作,他甚至....讓她幫另一個女人拿行李。
周時聿低頭看向那張檢查單。
透過皺痕,他像是看見沈杳將它揉成一團丟掉時的場景,看見她屢次看向自己時那雙失望哀傷的眼眸,看見她決絕離開時的背影....
周時聿終於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喘着氣,卻幾乎感受不到空氣進入肺中。
痛苦侵襲全身,以至於李嬸呼喊他好幾次,他才猛然回過神。
“先生,經紀人的電話....”
周時聿強撐着意識接過手機,經紀人顫抖的聲音從那頭立馬傳來:“時聿....快看我微信發你的視頻,那是我剛托人拿到的視頻....”
周時聿打開微信,經紀人發來一段標題顯示爲“雲端上傳”的視頻。
視頻中,拍攝者看起來十分高興,正錄制着第一次坐頭等艙的感受,看起來準備剪輯成視頻紀念。
畫面一轉,畫面中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沈杳。
沈杳戴着墨鏡,卻難掩臉上的倦色與虛弱。
拍攝者看出她的不舒服,還好心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沈杳熟悉的聲音從視頻中傳來:“不需要,謝謝。”
視頻後面都是拍攝者的自言自語,可周時聿的視線卻一直牢牢鎖在角落裏的沈杳身上。
就連陌生人都一眼看出她的不舒服,想要爲她提供幫助。
而他呢?他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在幹什麼?
他到底都在幹什麼?
周時聿痛苦捂住臉,還未掛斷的電話中傳來經紀人小心翼翼地詢問:“時聿,你還好嗎?你別擔心....飛機失事也不一定完全沒生還可能....沈杳吉人自有天相,她會沒事的....”
“你知道嗎,杳杳懷孕了。”
電話那邊沉默半晌。
“時聿,我其實猜到了。”他斟酌片刻,還是如實道,“沈杳這些天都很不舒服,從她表現中很容易猜到她懷孕了。不過你說過,不想讓孩子打擾你的事業,所以我沒有告訴你。”
周時聿瞳孔緊縮。
他想起來了,那是他們婚後不久的一次拍攝通告。
片場工作人員帶了個孩子過來,他出於禮貌和孩子合照、籤名。
經紀人看見後,在僅有三人的場合打趣道,“沈助理,看看時聿多喜歡孩子,你也給他生一個吧。”
沈杳抿了抿唇,臉頰微微泛紅:“我也很喜....”
“我不喜歡孩子。”周時聿斬釘截鐵打斷她的話,語氣冷漠:“而且現在是事業上升期,我不想讓孩子影響到事業。”
沈杳錯愕抬眸,但極快地,她眸底那份失落消逝不見。
再抬頭時,沈杳仍是那張溫柔體貼的笑臉:“是呀,時聿現在應該專心事業,孩子的話,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