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師家別墅。
電視上播放着未航飛機殘骸已找到的新聞。
主持人語氣沉痛:“現場共發現約三百具屍體,親屬認領工作正在部署…”
臨飛前,她胃痛難忍,不得不臨時下機。
待師繁將她從醫院接回,已是十天後。
師繁正替她收拾行李,她打開電視便看到飛機出事的新聞。
電視突然被關閉,不等沙發上的女人發怒,師繁便朝她懷中丟了本護照。
“喏,全部幫你搞定了,晚上就能走。你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師繁吊兒郎當地坐在沙發把手上,長腿微曲,皮褲上的銀質吊飾隨他動作碰撞,發出令沈杳心煩的動靜。
“你這副非主流打扮什麼時候能改改?”
“沈杳,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未免管得也太寬了。”
師繁說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
他俯身忽地靠近,溫熱的氣息混雜着淡淡的煙草味涌入沈杳身側。
那張過分精致秀氣的臉霎時靠近沈杳,圓溜溜的狗狗眼中卻透出幾分渴求。
他再開口,語氣中摻了些曖昧。
“還是說…你想做我女朋友?”
沈杳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
她翻開護照,上面是她讀大學時的照片。
青澀、不知天高地厚的對鏡頭笑着,似乎沒有任何困難能打倒她。
沈杳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上的自己,淡淡道:“我可沒興趣養個成年兒子。”
“切。”師繁癟嘴,不滿坐直身子抱怨道,“誰稀罕被你這個老媽子管着一樣。”
他說着,忍不住瞥了一眼沈杳。
她面容平靜,眉眼間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
那天,他接到她電話,聽到她說要離開周時聿時,他還以爲出現了幻覺。
他們從小一個院裏長大,二十年裏,他只見過她愛周時聿一個人。
爲了愛他, 她義無反顧拋棄富裕生活,拋棄自己身邊一切,也拋棄了他這個“名義弟弟”,搖身一變從沈家千金,變成了當紅頂流的助理。
師繁本以爲,這輩子都不會看到她清醒了。
“沈杳,你真決定好要走了嗎?”
沈杳揚了揚護照,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浮現一抹輕鬆。
“這不是件好事嗎?”
師繁垂眸,對上沈杳如秋水的眼眸。
一如記憶中看似溫婉,卻透着清冷。
他隱隱感覺到,那個曾經最爲熟悉不過的沈杳回來了。
師繁輕笑一聲:“的確是件天大的喜事。喏,慶祝你重生的禮物,一起給你好了。”
他將文件袋丟入沈杳懷中,轉身繼續收拾行李。
沈杳拆開瞬間,驚訝瞪大雙眼。
文件袋中是她大學時夢寐以求的美術學院offer。
當年,周時聿與前司解約,事業停滯不前。
她爲了幫助周時聿,不惜放棄offer留在他身邊,幫他組建起個人工作室。
幫他捱過最難的時候。
回想當初,沈杳自嘲笑道,“原來我曾經最想要的,是我親手放棄的。”
“現在也不遲。”師繁站起身,對沈杳伸手道,“走吧,新生活在等你。”
“全新的沈杳,可別讓我失望了。”
沈杳拂去心上陰霾,將護照拍在師繁掌心。
她大步流星往外走去,推開門的刹那,大片日光傾灑在她身上。
她沒再回頭,沒再留戀任何過往。
*
飛機失事地,閃光燈不斷。
鏡頭中,忽然闖入熟悉的身影,正是最近罷演傳聞愈演愈烈的周時聿。
記者蜂擁而上,捕捉他蒼白憔悴的臉色,和眼底重重的紅血絲。
“周時聿,你也來認領屍首身份嗎?”
“是你的誰也在這趟航班裏?”
“你的罷演是因爲這個人嗎?”
保鏢也難以控制住即將失控的場面,不得不求助附近特警。
經紀人氣喘籲籲趕來,正要爲周時聿發言時,卻聽得他忽然開口。
“我的妻子。”他說,聲音裏摻着濃濃的疲倦:“我的妻子她在這趟航班上。”
空氣瞬間凝固。
嘈雜聲安靜片刻,隨後如沸湯般炸開。
“周時聿你什麼時候結婚了?”
“你妻子的身份是什麼?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你已婚還和蘇晚炒cp?還傳出你要上戀綜的消息,這些都是真的嗎?”
場面頓時陷入混亂。
經紀人擋在周時聿身前,護着他進入警戒線內。
記者被堵在外面無法入內。
搜救人員引着周時聿走向一處臨時搭建的防水布棚。
棚子下,靜靜躺着一個人形輪廓,覆蓋着醒目的白布,邊緣沾着泥濘。
這是最後一具沒被認領的屍體。
搜救隊長聲音低沉,先遞過一個密封袋,“周先生,這是在……遇難者身邊發現的。”
袋子裏是一條燒得變形、滿是污漬的銀色手鏈。
周時聿認得,那是他們結婚第一年,他隨手買給沈杳的,她卻一直戴着。
他的目光焦着在那條手鏈上,喉嚨發緊。
他沒有接。
沉默了幾秒,他聲音幹澀地開口:“……揭開。”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緩緩掀開了白布的一角。
露出的部分,已經無法稱之爲一張臉。
嚴重的撞擊和火燒使得一切特征都模糊難辨,只剩下觸目驚心的傷痕和焦黑。
周時聿胃裏一陣翻攪,猛地別開視線。
他不敢看,也不願相信。
周時聿深吸幾口氣,終於稍許平復心情。
他再轉頭,視線卻猝不及防地落在屍體垂落的手腕內側。
那裏,有一小塊淺褐色的、月牙形的胎記。
和他記憶裏,沈杳左手腕上的那個,位置形狀,一模一樣。
周時聿像是被電流擊中,整個人劇烈一顫,踉蹌着向後退去,腳下踩到鬆動的碎石,幾乎摔倒。
經紀人匆忙伸手想扶他,卻被他反手打開。
“不對……”周時聿喃喃自語,聲音發顫,眼神渙散,“不是她……肯定不是……”
他不斷重復這句話,仿佛只要不承認,這一切就只是一場噩夢。
等一覺醒來,沈杳仍會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道,“做噩夢了嗎?夢到什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害怕?”
“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永遠都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