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一切已經足夠混亂了,務必謹慎。戴美這麼告訴自己。當她和史維來到夏茉家的時候果然兩個警察早就等在了那裏。
夏茉家失去生日那天的華麗裝飾,大大的客廳看上去冷冷清清。屋子裏散發着洋甘菊花和氣泡水的混合味道。一旁的落地式音響中低沉的播着音樂。酒紅色的窗簾上還粘着粉色的“B”字母。銀白色裂紋茶幾的茶幾上放着兩個空水杯。沙發的背景牆上貼着一張超大的黑灰色的人物海報,不知道上面的是什麼人,圍巾遮掩着鼻子和嘴的輪廓,所以看不清楚。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上去似曾相識。卻有點詭異。
“你們還真慢。”羅可拿着一本厚厚的雜志,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都是戴安在拖拖拉拉的。”史維忙不迭說道,深怕羅可有任何責備。
羅可撇撇嘴巴,一邊刷啦刷啦地翻着雜志。看上去無心看內容,只不過是打發時間而已。
“警察已經問完了麼?”史維湊到一邊小聲兒問着羅可。
“還沒有呢,算是中場休息吧。”羅可沒把眼睛移開雜志,回答道。忽而停了停手裏的動作,轉過頭,視線穿過史維看着戴美。“戴安,心情怎麼樣?”
戴美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沒有答話的想法。
“問了也是白問,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一會兒警察問話你可得配合着點兒。不然沒你好果子吃。”羅可聳了聳肩膀。
“夏茉呢?怎麼沒看到。”史維又問。
羅可抬頭看了看,“在樓上嗎?剛剛還在這兒。”
這時夏茉從樓上下來。
“上樓了?”羅可看着夏茉,“還換了衣服啊?”
“是啊,那件衣服上蹭上了果汁。”夏茉一邊說着一邊朝沙發走來。坐下來的時候用眼角瞄向戴美。“我還以爲你不會來。”
“如果可以的話。”戴美道。
“是啊,不過又不是我把你找來的。”說到這兒夏茉停了停,又開始道:“你昨晚出了什麼事兒。”
“我該說的都已經和警察說了。”
“呵,是嗎?顯然說的還不夠。或者,你撒謊了。”夏茉轉頭盯着戴美。
“你又沒在我旁邊,你怎麼知道我說了什麼?”
夏茉用鼻子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人都到齊了是嗎?”一個穿着便衣的頭發有些凌亂的青年男人走過來,坐在了戴美她們的對面沙發上。他手上拿着黑色巴掌大的本子,和一支圓珠筆。用眼睛掃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兒們。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戴美身上。“昨晚案發現場暈倒的就是你吧?”
戴美沒想過警察會先問自己,她僵直的動作努力舒展了一下。“嗯,是的。”
“我看了你昨晚錄的口供。可是……”警察挺了挺後背。“好像不太詳細。你好像根本沒說你認識死者。”
戴美聽得出這是在試探自己,然而她雖然緊張,但是她努力安撫住自己。“我並不知道昨晚那裏發現了屍體。因爲我暈倒的時候……”戴美頓了一下,她想說出自己被攻擊了的事情,但是一旦說了,也許會出現她無法預料的場面。不可以再有動蕩了。想到這兒,戴美低聲繼續說道:“周圍什麼都沒有發生。”
雖然戴美只停頓了1秒,但是便服的警察目光敏銳了起來。“真的嗎?那你爲什麼會去那裏。”
“我只是去散步。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那裏。”
“沒遇到過什麼人嗎?”
“是的,沒有。”
“不對啊。你不是遇到我了嗎?”史維突然開了口。
戴美心髒猛地起伏。這才回憶起被戴面罩的人襲擊以前的事情。自己確實在那時候遇到了史維,而且,史維看到了她手裏拿着本子。那就是後來丟了的戴安的日記。
“我希望你誠實回答問題,不要撒謊。因爲就算你一時撒謊,等案子破了,真相就會水落石出。”警察聲音嚴厲了些。“你爲什麼暈倒了?”
戴美知道如果不主動一些解釋,很可能對自己越來越不利。她抬起頭,舒展了一下肩膀。“我有貧血症狀,有時候就會暈倒。”
警察側側頭,用拇指按壓着圓珠筆。筆尖時進時出,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看得出他對戴美的話抱有遲疑。而且,此時在這位警察先生的心裏已經給戴美印上了“說謊女孩兒”的標籤。現在就算戴美老實說出一切真相,也是會被懷疑的。
“你說你昨晚遇到了她?”警察移動着視線,看向坐在戴安旁邊的史維。
“是的。”
“在哪裏遇到的?”
“就在山石路入口處。”史維回答的不慌不忙。
“你去那裏做什麼?”
“我並不是昨晚才去那裏的,我最近一直到那裏去。是去跑步的。不過我只有昨晚看到了戴安。她手裏還拿着個本子。不過天很黑,路燈不夠亮,我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本子。”史維說着一切,字裏行間盡顯流利。
這時不知道誰的手機響了起來,只見年輕警察從沙發上站起身子,拿出手機。轉身走到旁邊,壓低聲音接起了電話。
“你再減肥嗎?”羅可顯然對剛剛史維的回答很感興趣。“一直在跑步啊。”
史維用手掩着嘴巴,笑着。“是啊。一直在堅持。”
“是嗎!”羅可身子向後靠了靠,打量着史維“雖然看不出什麼變化。你說呢夏茉。”
“……嗯。”夏茉在走神兒,所以慢半拍的回答。
“戴安,我說過不讓你撒謊的。警察都不相信你了。”羅可鼓了鼓腮幫。
“我沒撒謊。”戴美已經打定主意把這話說到底。如果警察有一天查出端倪,必定就會知道自己也是受害者。那時候,說不定就可以說出自己不是戴安這件事了。因爲,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是嗎?戴美這麼想着,便深深吐出口氣。
“戴安她怎麼會說謊呢。”史維一邊說着,一邊轉頭看戴美。
戴美和她四目相對時,史維的臉上劃過怪異的微笑。
“好了,我們繼續吧。”年輕警察把手機塞進衣服兜,從新霸占了沙發。“剛剛你說你看到戴安手裏拿着本子?”
這根本就是史維引出來的問題,戴美心想。
“是的。我當時還想看看裏面的內容。可是她不讓我看。”史維看上去有些泄氣似的撅起嘴巴。正好羅可轉頭看向史維,史維便立馬把嘴唇放鬆下來。
警察視線再次轉向戴美。“說說吧,是什麼本子?你不是說只是去散步嗎?爲什麼還拿着本子?”
“是去記錄暈倒的次數嗎?”史維格外活躍,插嘴道。
羅可輕笑了一下。
年輕警察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放棄詢問的架勢。相反的,因爲史維這句話,目光變得更加咄咄逼人起來。“快點說說看!爲什麼散步還帶着本子。”
“想去畫畫。”戴美提高了聲音。
周圍安靜下來。沉默的空氣在周圍流動。
“那本子可以拿來給我看看嗎?”警察問道。
戴美下嘴唇微微縮起。
“怎麼?不能看嗎?”警察語氣中有些急躁。
“丟了。本子丟了。”
“怎麼丟的?什麼時候丟的?”
“我不知道。我暈倒後,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本子就不見了。”
“昨晚你爲什麼沒向警方提起?”
“我忘了。”
“現在想起來了?”
戴美覺得自己就快窒息。情緒隨之激動起來。她抬頭看向警察。“我什麼都不記得。我暈倒之間發生過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本子已經不在我手裏了。但是那個時候我真的沒有意識到。本子丟了這件事,是我回家以後過了很久才發覺的。”
“那你顴骨上的淤青是怎麼回事?”警察連貫的將問題脫口而出。
戴美舔了舔幹燥的唇。“可能是暈倒時候碰到的。”
所有人再次沉默,屋子裏再次安靜下來。若不是偶爾若隱若現的聽到有車子過往的聲音,甚至會出現時間停下來的錯覺。
“你認識季肖吧?”最終警察打破了沉默。
戴美在來夏茉家之前,聽史維說了幾句。因爲,她是有印象的。“認識。”
“她就是昨晚的死者。”警察一邊平靜地說出這幾個字,一邊用眼睛掃着戴美她們每個人的表情。不過,最後的問題還是落在戴美身上。
“你和死者生前除了同學關系以外,是不是走的比別人都親密。”
戴美腦海裏又想起戴安日記中的那個‘季’字。但是那就究竟是怎樣的內容,戴美不知道。而事到如今,也只好依附着自己的感覺回答。“沒有。”
“不過在死者的手機裏我們發現,她把你電話設置在‘朋友’欄裏,而且備注寫着‘親密朋友’幾個字。你怎麼解釋?”
警察這番話驚訝的不只戴美,同時還有夏茉,羅可和史維。而她們不約而同的一問只有一個:戴安有手機?
“你有手機嗎?我們怎麼不知道?”史維驚訝着。
戴美轉過頭,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爲就算她都不知道戴安有手機這件事。
“真沒想到。哈,我一直以爲季肖電話本裏的朋友欄中只有我和夏茉呢。你說,咱倆是不是自作多情了。”羅可拍了拍夏茉。
夏茉沒有說話,牙齒掠過下垂。惡狠狠地瞪向戴美。
“你和死者季肖的關系爲什麼要保密?”警察看着戴美。時刻觀察她的舉動。
“我沒有保密。”
“那你爲什麼不承認你們是很要好的關系?”
“還是說你不想說。或者……根本不敢說。”警察聲音中透着陰冷。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戴美突然看向警察問道。
警察似笑非笑的臉上,揚揚眉毛。看似沒有拒絕戴美的話。
“爲什麼你總是向我一個人提問呢?你把我們四個人叫來難道只是爲了審問我的嗎?”戴美平靜的說。
警察的拇指非常緩慢地按壓着圓珠筆。歪着臉孔看着戴美。“因爲你好像非常排斥回答我的問題。”
戴美沒有說話。
警察前傾身體,依然微微歪頭看着戴美。聲音壓得很低並且稍有沙啞。“你和死者的關系很好吧?”
戴美沉默了一下,開了口。“你問我是不是和季肖關系非常好,我不否認。”戴美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但是,夏茉和季肖的關系也非同一般吧。”戴美其實並不知道夏茉和那個叫季肖的女孩是怎麼樣的關系。不過,每次提起季肖,夏茉就會死死地瞪着她看,所以戴美覺得這個說法並不過分。
“可是她們都說你和死者生前走的更近。”警察慢條斯理地把手裏打開的本子合上。從始至終,他沒有在本子上寫一個字。“另外,你和死者生前走動也很多吧?你們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警察看向夏茉。
“我和季肖是小學就認識了的。初中我們分開來了,而高中又在一起了。”夏茉低着頭。她比在場每個人都顯得沉重。“不過,到高中後季肖就和戴安形影不離了。”
“好吧。就到這兒吧。”說着他站起身,向門口走。又好像想起什麼一樣,站住了腳。“你的手機呢?”
還沒等戴美回答。
然而穿便衣的警察側了側頭,嘴角稍有弧度:“我想肯定是丟了。”說完後,警察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