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隔音門在身後關上,仿佛將那個光怪陸離、令人窒息的喧囂世界徹底隔絕。
林薇幾乎是半扶半抱着裴周時,穿過“迷境”會所那鋪着厚地毯、燈光幽暗的走廊。
男人的大部分重量壓在她身上,帶着濃烈的酒氣和一種讓她心悸的、獨屬於他的冷冽氣息。
她的心跳得飛快,不僅僅是因爲費力,更因爲一種隱秘的、即將得逞的興奮。
她太喜歡這個男人了。
從第一次在商業晚宴上見到他,那個穿着黑色西裝,神情淡漠,卻輕易就能掌控全場的裴周時,她就無可救藥地陷了進去。
家世、容貌、能力……他擁有她理想中伴侶的一切。她林薇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包括這個男人。
終於將裴周時弄進了自己那輛白色的保時捷跑車副駕駛,林薇鬆了口氣,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面可能投來的視線,這才繞到駕駛座坐了進來。
車內空間狹小而私密,只有儀表盤發出幽藍的光。
裴周時靠在椅背上,閉着眼,呼吸有些沉重,眉頭微微蹙着,似乎很不舒服。即使是在這樣狼狽的醉態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依舊好看得令人屏息。
林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顏,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車廂裏彌漫着他身上的酒氣,混合着淡淡的,他慣用的雪鬆尾調的古龍水味,形成一種極具侵略性的、雄性荷爾蒙爆棚的氛圍。
她太喜歡他了,喜歡到只要在他身邊,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一點。
此刻,他閉着眼,毫無防備,醉意削弱了他平日那種生人勿近的冷硬。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個念頭如同藤蔓般瘋狂滋生,纏繞着她的理智。
她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傾身過去,目光落在他那張緊抿的、線條優美的薄唇上。
據說薄唇的男人都薄情,可她偏偏就愛他這副冷情冷性的模樣。
她的心跳如擂鼓,帶着一種做壞事般的緊張和刺激,屏住呼吸,一點點湊近,想要吻上那肖想已久的唇瓣。
就在她的氣息即將與他交融,唇與唇只有毫厘之差的瞬間。
裴周時的頭猛地偏向另一邊,徹底避開了她的觸碰。
林薇的動作僵住,撲了個空。
她愕然地抬眼,對上了一雙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的眼眸。
那雙眼,深邃如同寒潭,裏面哪裏還有半分剛才在包廂裏的迷離和醉意。
雖然帶着血絲,卻清明、銳利,甚至帶着一絲毫不掩飾的冰冷和厭煩。
“周時……你……”林薇被他眼中那不加掩飾的拒絕刺了一下,有些失措,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這是第一次,有男人如此直接、甚至堪稱粗魯地拒絕她的親近。
裴周時沒有理會她的驚愕,他抬手,用指關節用力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聲音因爲酒意而低啞,卻字字清晰,帶着嘲諷:“林小姐,我不喜歡別人靠得太近。”
不喜歡別人靠得太近?
林薇的臉瞬間漲紅,一種被羞辱的難堪涌上心頭。
她不死心,或許是愛慕沖昏了頭腦,或許是大小姐的脾氣讓她無法接受這樣的挫敗,她再次試圖靠近,聲音帶着委屈和一絲撒嬌的意味:“周時,人家大老遠跑過來接你,你就對我這麼冷淡嗎?”
這一次,裴周時甚至連偏頭的動作都懶得做,只是用那雙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看着她,直到她湊近的動作在他的注視下,硬生生地僵住,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那眼神裏的嫌棄,幾乎凝成了實質。
“周時,你……”林薇被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冷意刺傷,臉上瞬間血色盡失,第一次被人如此直接地拒絕,讓她感到難堪和委屈,“你沒醉?”
裴周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他抬手,用指腹用力擦了一下剛才被她碰到的下頜皮膚,動作帶着明顯的嫌惡。
林薇被他這毫不留情的動作羞辱得臉頰發燙,一股不甘和惱怒涌上心頭。
她不相信,以她的容貌家世,會有男人真的拒絕她的投懷送抱。
“周時,”她放軟了聲音,帶着撒嬌和委屈的意味,再次試圖靠近,甚至伸出手想去觸碰他的手臂,“我只是想照顧你……”
“別碰我。”
裴周時猛地揮開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卻帶着十足的抗拒和冰冷。他的眼神裏甚至帶上了一絲不耐煩的戾氣。
“林薇,”他連名帶姓地叫她,語氣裏的嘲諷毫不掩飾,“你手段倒是了得。連我身邊的人,都能被你收買,給你通風報信?”
林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知道了?他知道是檀凱告訴她他在“迷迭”喝醉的消息?
她一直以爲自己做得很隱秘,利用檀凱對她的那點好感,不動聲色地獲取裴周時的行蹤,制造“偶遇”和“關心”的機會。
她從來沒想過,裴周時會如此直接地、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並且……明顯對此感到不悅。
“周時,你誤會了……”她慌忙解釋,聲音帶着一絲慌亂,“是檀凱他……他看我擔心你,所以才……我不是故意要打聽你的行蹤,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了解你了,想多關心你……”
她的解釋在裴周時冰冷的目光下顯得蒼白無力。
裴周時輕嗤一聲,那笑聲裏充滿了不屑和厭倦。
“了解我?關心我?”他整了整被扯得微亂的襯衫領口和西裝外套,盡管動作因爲酒意而略顯遲緩,但那與生俱來的矜貴和疏離感卻絲毫未減,“不必了。林小姐,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沒熟稔到需要你如此‘費心’的地步。”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將林薇從頭澆到腳,讓她瞬間清醒,也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
說完,裴周時不再看她然後,他沒有任何猶豫,伸手,“咔噠”一聲解開了安全帶,直接推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夜風瞬間灌入車內,吹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香水味。
林薇愕然地看着他:“周時,你要去哪裏?”
裴周時已經利落地下了車,身形雖然因爲酒精而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穩住了。他站在車外,背對着她,整理了一下衣領,聲音透過夜風傳來,冰冷而清晰:“不勞林小姐費心。我的司機,早就等着了。”
林薇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裴周時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已經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自己車的後方。
他根本……根本就不需要她來接!
他上車,或許只是一時醉意,或許是給林氏一個面子,又或許……只是想借此氣氣宋樂棠?
一想到宋樂棠,林薇的心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又嫉又恨。
裴周時甚至沒有回頭再看她一眼,徑直走向了自己的賓利,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賓利很快啓動,平穩地駛離,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林薇獨自坐在奢華的勞斯萊斯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死死地攥緊了拳頭,精心打理過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宋樂棠!
而另一邊,賓利車內。
裴周時靠在後座,閉着眼,揉着發脹的太陽穴。酒精的後勁開始真正上頭,帶來一陣陣鈍痛。
但比頭痛更清晰的,是腦海裏反復閃現的畫面。宋樂棠站在包廂裏,看着他被林薇帶走時,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和那雙空洞得讓人心悸的眼睛。
還有更早之前,她穿着那條該死的藍裙子,坐上那輛白色寶馬時,那個男人對她露出的、刺眼的笑容。
煩躁、暴怒、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尖銳的刺痛感,緊緊纏繞着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
“查。”他對着前排的貼身特助季臨,聲音冷得像是結了冰,“今天下午,在公司樓下接走宋樂棠的那個男人,開白色寶馬X5,戴着眼鏡。我要知道他是誰,全部資料。”
“是,裴總。”
裴周時重新閉上眼,將翻涌的暴戾情緒強行壓下。
宋樂棠,你最好,和那個男人,沒有任何不該有的關系。
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