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更加驚悚、更加顛覆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緩緩纏上林簡的心髒!
除非……他拍到的,根本不是三百年前紫禁城裏通玄院的倒影!
或者說,不完全是!
那道倒影,連同那個標記了他的暗紅光點,其空間坐標,在映射過程中,被某種力量扭曲、定位到了……現代的西山!
通玄院……或者說那個術士維系時空通道的“節點”……其真正的物理位置,根本就不在紫禁城的地下!那片地圖上的方形輪廓,很可能只是一個投影或者空間接口!
它的真實核心,那個進行血腥祭祀、維系時空裂縫的“邪窟”,就藏在現代的西山深處!康熙四十二年的“赤星墜地”,或許根本不是隕石,而是……一次失敗的時空實驗?或者,是那個節點被意外激活的能量爆發?
所以術士能如此迅速地追蹤到現代的他!因爲對方的老巢,就在這個時代!
林簡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看着手機地圖上那個刺眼的紅色圖釘標記,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地獄深淵的大門,正在向他緩緩敞開。
就在這時,他頭頂原本晴朗的天空,毫無征兆地迅速陰沉下來!大片濃重的、帶着鐵灰色的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西邊的天際滾滾而來,瞬間遮蔽了陽光!空氣變得異常沉悶,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風,停了。
一種山雨欲來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城市。
林簡猛地抬頭,望向西方——正是西山的方向!
烏雲翻滾,如同墨汁倒灌。在那濃得化不開的鉛灰色雲層深處,隱隱約約,似乎有暗紅色的電光,如同蟄伏的毒蛇,一閃而逝!
術士……怒了!
他知道林簡發現了!他在召喚……水!
手機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紅色圖釘標記,如同滴落在現代地圖上的血珠,死死釘在京郊西山深處。林簡的心,也仿佛被這枚無形的圖釘狠狠貫穿,凍結在無邊的寒意之中。
通玄院的真正核心……竟然在現代的西山!康熙四十二年的“赤星墜地”,根本不是什麼天象,而是那個邪異節點被激活的能量爆發!難怪術士能如此迅速地鎖定他,跨越時空的阻隔!因爲對方的老巢,就在這個時代,就在幾十公裏之外!
這個顛覆性的認知,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了林簡最後一絲僥幸。他不是在對抗一個三百年前的幽靈,而是在直面一個盤踞在現代、掌握着時空秘術、且極度危險的實體!康熙的警告“自求多福”,此刻聽起來充滿了絕望的宿命感。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從西邊的天際滾滾而來,瞬間壓過了城市的喧囂!林簡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剛才還晴朗的天空,此刻已被無邊無際、濃重如墨的鐵灰色烏雲徹底吞噬!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地壓在城市上空,翻滾、涌動,仿佛醞釀着滅世的洪水。狂風毫無征兆地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塵土和垃圾,發出淒厲的嗚咽。街道上的行人驚呼着四散奔逃,尋找避雨的地方。陽光徹底消失,世界陷入一片壓抑的昏暗。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這不是普通的暴雨!林簡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這是術士的怒火!是他召喚水行之力、發動總攻的前奏!那翻滾的烏雲深處,隱約可見的暗紅色電光,如同惡魔的瞳孔,冰冷地注視着大地,也鎖定了他!
“勿近水!”康熙的警告在腦中尖嘯。
城市即將化爲澤國!雨水就是術士的觸手,是致命的武器!他必須立刻找到一個絕對幹燥、遠離雨水的地方!一個能暫時隔絕水行之力侵襲的堡壘!
圖書館?博物館?大型商場?不行!這些地方看似堅固,但一旦雨水倒灌,或者內部的消防系統被莫名觸發(術士絕對做得到),就是巨大的水箱!更別提裏面必然存在的衛生間、管道!
地鐵站!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林簡混亂的腦海!地下!深入地下!遠離地表雨水!而且大型地鐵站結構堅固,人流量巨大,或許能混淆術士的感知!最重要的是,地鐵隧道本身,在非運行時間,是相對幹燥的!
沒有時間猶豫了!第一滴冰冷的、豆大的雨點,已經重重地砸在林簡的額頭上,帶着一股不祥的腥氣!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雨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密集,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銀針,從天穹傾瀉而下!
“譁——!!!”
瓢潑大雨瞬間籠罩了整個城市!視線在幾秒鍾內變得模糊一片,街道瞬間水流成河!
林簡像一頭受驚的鹿,猛地扎進最近的地鐵入口!冰冷的雨水打溼了他的後背,帶來刺骨的寒意。他沖下樓梯,沖過安檢閘機(閘機口的工作人員被突然涌入的避雨人潮弄得手忙腳亂,無暇顧及他),一頭扎進了相對幹燥、但充滿了潮溼氣息和嘈雜人聲的地下層。
站台上擠滿了避雨的人群,抱怨聲、驚呼聲、孩子的哭鬧聲混雜在一起。空氣悶熱而潮溼,混雜着汗味和雨水的土腥氣。巨大的電子屏幕閃爍着列車信息,廣播裏播放着因暴雨可能導致延誤的通知。
林簡背靠着冰冷的瓷磚牆壁,大口喘着粗氣,心髒依舊狂跳不止。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站台上每一個水漬匯集的小水窪,掃過天花板上可能滲水的縫隙,掃過人群手中滴水的雨傘……每一個與水有關的細節,都讓他神經緊繃。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口袋裏的田黃印璽,那溫潤的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心安。這方印璽是土行至寶,是他唯一的依仗。
就在這時!
“嘀嗒…嘀嗒…”
一陣清晰的水滴聲,從林簡頭頂正上方傳來!
他猛地抬頭!只見站台天花板的接縫處,一道細微的裂縫正緩緩張開!渾濁的雨水混合着水泥灰漿,如同一條肮髒的涎水,正一滴滴地落下來,不偏不倚,正朝着他的頭頂滴落!
不是巧合!
林簡瞳孔驟縮,身體如同條件反射般猛地向旁邊一閃!
“啪!”
一滴渾濁的泥水,狠狠地砸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在地面上濺開一小片污跡!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速度越來越快!那道天花板的裂縫,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撕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渾濁的水流如同小瀑布般傾瀉而下!
“啊!漏水了!”
“快讓開!”
周圍的人群發出驚呼,紛紛躲避。
林簡臉色煞白!術士的力量竟然能滲透到地下深處!他能操控城市排水系統的水,甚至能引發建築結構的滲漏!這地鐵站,也絕不安全!
他必須離開站台!進入更深的、更幹燥的隧道區域!非運行時間,或者維護通道!
林簡的目光掃過站台盡頭,那裏有一扇緊閉的、寫着“設備重地 閒人免進”的灰色鐵門!門口沒有工作人員看守,混亂的人潮也無人注意那裏。
機會!
他趁着人群被頭頂漏水吸引注意力的混亂瞬間,猛地矮身,如同一條遊魚,貼着牆壁快速向那扇鐵門沖去!他擰動門把手——沒鎖!他閃身而入,反手迅速將門關上!
門後是一條狹窄、幽暗的維修通道。空氣更加渾濁,彌漫着機油和鐵鏽的味道。只有頭頂幾盞昏黃的長明燈提供着微弱的光線。通道兩側是粗大的管線和各種閥門,腳下是粗糙的水泥地。這裏遠離了站台的喧囂,只剩下通風管道低沉的嗡鳴和遠處隧道深處隱約傳來的風聲。
暫時安全了?林簡背靠着冰冷的鐵門,劇烈地喘息。他能聽到門外站台上人群的喧譁和漏水的譁譁聲,但被厚重的鐵門隔絕,顯得遙遠而模糊。
他掏出手機,屏幕因爲之前的過載和摔碰,邊緣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但還能用。他再次點開地圖APP,看着那個釘在西山深處的紅色坐標。碧雲寺東北方向,約3公裏,未開發山區。
“通玄院…核心…祭祀節點…”林簡喃喃自語。他必須去那裏!被動躲藏只有死路一條!只有找到那個地方,找到術士的老巢,才可能找到對抗他的方法,甚至……摧毀那個維系時空通道的邪惡節點!
但怎麼去?外面是術士操控的滅世暴雨!他不能接觸雨水!而且那個地方在未開發山區,沒有道路,危機四伏!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仿佛金屬摩擦的“沙沙”聲,從維修通道的深處傳來!
林簡的神經瞬間繃緊!他屏住呼吸,握緊了印璽,警惕地望向通道盡頭那片被黑暗吞噬的陰影。
聲音越來越近,伴隨着沉重的、拖沓的腳步聲。
一個佝僂的身影,提着一盞昏黃的老式礦燈,從陰影裏緩緩走了出來。他穿着沾滿油污的深藍色工作服,戴着同樣油膩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他手裏拿着一把長長的鐵鉤,正無意識地拖在地上,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是地鐵維修工?
林簡稍微鬆了口氣,但警惕性絲毫未減。“師傅?”他試探性地低聲喊了一句。
那身影頓住了,緩緩抬起頭。昏黃的礦燈光線下,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神情麻木而疲憊的老年男人的臉。他的眼神渾濁,帶着長期在地下工作特有的那種缺乏生氣的呆滯。
“你…怎麼進來的?”老維修工的聲音嘶啞幹澀,像是砂紙摩擦,“這裏…不能進人。”
“外面雨太大,站台漏水,太亂了,我…我迷路了。”林簡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無辜和慌亂。
老維修工渾濁的眼睛在林簡身上掃了一下,似乎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或者根本不在意)。他嘟囔了一句:“雨…是挺邪乎…好多年沒見這麼大的雨了…” 他拖着鐵鉤,繼續向前走,似乎要去檢查什麼設備。
林簡看着他的背影,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地鐵維修工!他們熟悉地下的每一條管道、每一條隧道!甚至可能有通往特殊區域的地圖或者權限!
“師傅!”林簡急忙跟上幾步,“您在這下面工作很久了吧?這地鐵…有沒有什麼…特別深的地方?或者…比較幹燥的、不容易受上面雨水影響的通道?”
老維修工停下腳步,轉過身,礦燈昏黃的光線照着他麻木的臉。他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地說:“深?…都深…不過…要說最幹爽的…還得是…西段那邊…老防空洞改的備用倉庫…那裏…石頭山體裏鑿出來的…跟上面隔得遠…”
西段?防空洞改造的備用倉庫?石頭山體裏?
林簡的心髒猛地一跳!西山就在西邊!地鐵的西段線路,會不會……更靠近西山?
他強壓住激動,裝作隨意地問:“西段啊…那離西山挺近的吧?聽說西山風景不錯,可惜下大雨了。”
老維修工渾濁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快得讓林簡以爲是錯覺。他慢悠悠地拖長語調:“西山…近?…嗯…地鐵…是有條老線…廢棄的…就通到西山腳底下…以前…好像是爲了…戰備物資…還是…挖什麼東西來着…記不清了…封了好多年了…入口…就在西段倉庫後面…用水泥封死了…裏面…聽說邪性得很…進去的人…容易…迷路…丟魂…”
廢棄老線!通往西山腳下!封死的入口就在西段備用倉庫後面!
林簡感覺一股電流瞬間竄遍全身!踏破鐵鞋無覓處!地鐵系統裏,竟然藏着一條直通西山、甚至可能靠近通玄院節點的廢棄隧道!這絕對是術士力量相對薄弱的地方!地下、石質山體、廢棄多年!這可能是唯一能在暴雨中安全抵達西山坐標的路徑!
“師傅!那個廢棄的入口!您能帶我去看看嗎?我…我是搞城市探險的,就好奇…”林編了個借口,聲音帶着急切。
老維修工麻木地搖搖頭,提着礦燈繼續往前走:“不去…封死了…有規定…不能開…而且…那裏面…不幹淨…” 他嘟囔着,身影漸漸沒入通道前方的陰影裏。
林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規定?不幹淨?比起地面上術士操控的滅世暴雨和無處不在的水殺機,廢棄隧道裏的危險又算得了什麼?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不再猶豫,沿着老維修工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入維修通道的深處。通道蜿蜒向下,空氣愈發陰冷幹燥,機油味和鐵鏽味也更濃。頭頂的燈光更加稀疏,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遠處,似乎隱隱傳來水流在巨大管道中奔涌的沉悶回響——那是城市地下的血脈,此刻也成了潛在的威脅。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拐過了幾個彎,穿過了幾道虛掩的、標着各種警示符號的鐵柵欄門。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像廢棄的工業遺跡,管道鏽蝕嚴重,牆壁斑駁,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裸露的岩石。空氣幹燥得有些嗆人,但正是林簡需要的。
終於,在穿過一道厚重的、半開着的防爆門後,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間出現在眼前!這裏顯然就是老維修工說的“西段備用倉庫”。穹頂很高,由粗糙的岩石開鑿而成,只在關鍵部位用鋼筋水泥加固。空間裏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塵的、早已淘汰的機械設備零件和木箱,空氣裏彌漫着陳年的塵土和金屬腐朽的味道。幾盞功率更大的白熾燈掛在岩壁高處,發出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這片巨大的地下空洞。
倉庫的盡頭,一面巨大的、由粗糙水泥澆築而成的牆壁,封死了去路。牆壁上沒有任何標識,只有冰冷的水泥表面和幾道粗大的、早已鏽死的鋼筋加固梁。
封死的入口!就在這水泥牆後面!通往西山廢棄老線的入口!
林簡的心跳加速。他快步走到水泥牆前。牆面冰冷堅硬,澆築得異常厚實,人力根本無法撼動。他用手敲了敲,發出沉悶的回響。
“封死了…果然…”林簡眉頭緊鎖。沒有工具,怎麼打開?
他的目光在倉庫裏掃視,尋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破拆工具?炸藥?顯然不可能。
就在他有些焦躁之際,目光掃過水泥牆靠近地面的一個角落。那裏似乎因爲潮溼(這地下深處居然還有潮溼?)或者年久失修,水泥有些剝落,露出了裏面包裹着的……岩石?
林簡蹲下身,湊近觀察。剝落的水泥塊後面,確實是堅固的岩壁。但在岩壁和水泥封堵的接縫處,他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痕跡!
那不是自然風化的痕跡!
在堅硬的岩石表面,靠近水泥封堵層的邊緣,似乎被人用尖銳的器物,極其隱蔽地刻下了一些極其細小的、奇異的符號!
那符號線條扭曲,帶着一種古老而邪異的氣息,有些像扭曲的蝌蚪,又有些像抽象的火焰。它們被刻得很淺,又被水泥和灰塵覆蓋,若非林簡湊得極近且仔細觀察,根本不可能發現!
林簡的呼吸瞬間屏住!他認得這種符號!或者說,他見過類似的東西!
在康熙那張描述通玄院是“邪窟”、“生靈祭祀”的潦草紙條上,那些被墨點和污漬模糊的部分,其邊緣就隱約透出過類似的、扭曲的筆畫!當時他以爲是字跡潦草,現在回想起來,那很可能就是這種邪異符文的一部分!
這是通玄院的標記!或者……是術士布下的某種禁制?!
這個廢棄的入口,果然和通玄院有關!
林簡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裏的田黃印璽。土克水,那這蘊含土行之力的皇道龍印,能否……克制或者幹擾這種邪異的符文?
這個念頭無比大膽。他掏出印璽,溫潤的玉質在昏黃的燈光下流轉着內斂的光澤。他深吸一口氣,將印璽底部刻着“體元主人”的篆字,試探性地、輕輕按向岩石上刻着符文的位置!
就在印璽底部接觸岩石表面的瞬間——
“嗡!”